阿灼略有犹豫,道:“殿下锦榻,阿灼不敢玷污。”
此一言似乎倒提醒了萧鹤扬,他立时看去,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自己所躺的床榻,顿时微微皱了眉头,这处床榻是驿馆里的,萧鹤扬很是住不惯,哪怕病着,也是一时难改他往日清雅的作风,可是他终究忍下了,除了皱起眉头,便没再多言。
萧鹤扬沉沉的看了阿灼一会,那舒朗的神色中多了分往日不曾有过的热忱:“听说,是你找到了药引,救了本宫。”
阿灼忙道:“是贺统领命人找到的,小人不敢居功,况且,殿下也是因阿灼受伤,阿灼感激不尽,效犬马之力都是应当的。”
萧鹤扬淡淡而笑,明眸中泛出一点星光:“你与本宫说话不必这样生疏,况且,今晨你护本宫时倒是不曾这般疏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萧鹤扬略有失神,目色中渐渐泛起一抹柔色,再看向阿灼时竟是说不出的温和与动人。
阿灼被那逼仄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忙垂下眼眸道:“终究是因我大意,还望殿下降罪。”
“无妨。”萧鹤扬淡淡一笑,“若非如此,本宫怕是也不知竟真的会有人愿以性命护卫本宫吧。”
阿灼皱眉道:“殿下万金之躯,这天下间——”
“这天下间,想要本宫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你今日不也见到了么?”萧鹤扬打断阿灼,眉目间浮上一抹黯然,“从一出生,本宫便站在众生之巅,众人只看到无上光耀,却无人知这高处寒凉,更不知在暗处藏了多少腥风冷箭,连身边都藏了细作......”
一时间,萧鹤扬的声音变得幽幽而深,阿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正踌躇着开口,却见萧鹤扬舒朗一笑,径自安慰道:“不过,无妨了,本宫今日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阿灼顺势问道:“何事?”
萧鹤扬望着阿灼,定定道:“有些人的生死只是小事,本宫大可不必为他们的举措伤怀。可你的,却不是。”
阿灼脑中一懵,这是......什么意思?
萧鹤扬道:“你是第一个挡在本宫身前的女子,本宫定不会负你。”
阿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要嘉奖她呀,说得这些弯弯绕绕把她都兜进去了!
阿灼道:“这是小人本分,殿下不必太在意。”
萧鹤扬一哂:“阿灼姑娘又忘了,你的本分是伺候晋王兄,可不是本宫,你这恩义,本宫自然还是要放在心上的,不仅你这恩义,自然还有......你。”
阿灼啼笑皆非:“殿下客气了。”
萧鹤扬侧目道:“你可有想要的?东宫有的,本宫都可以给你。”
阿灼摇头:“小人无所需。”
萧鹤扬沉吟道:“也是,想必功名利禄这些俗物,也入不得你的眼。本宫再斟酌吧,若是以后又难处,尽可来找本宫。”
阿灼笑着谢过,她本就处于官场漩涡之中,若得了太子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没想到今日无意中的一举,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萧鹤扬似有疲倦之意,却仍执意留下阿灼说话,言语间并不将她视作下人,反而若似朋友一般,让阿灼一时受宠若惊。
阿灼见此便道:“殿下还是睡一会儿罢,玉体毒伤初愈,还需静养。”
萧鹤扬愤愤道:“你看这榻子脏而凌乱,本宫看着也不想睡了!”
阿灼失笑,再次对他们萧家人如出一辙的洁癖暗叹不已。
萧鹤扬显然没放过阿灼的神色,喟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要不,把你的房间腾出来给本宫住住?”
阿灼大惊,那要是萧君彦知道了,还不得杀了她!
阿灼忙道:“不行!”
对上萧鹤扬惊疑的神色,忙又改口道:“小人是怕——”
萧鹤扬轻斥打断:“是怕房间简陋,侮了本宫圣体?还是这套说辞!每次拒绝本宫,你都不换个理由!还不如告诉本宫你不愿意呢!”
太子金躯绛贵,睡她房间那是殊荣,谁敢不愿意?
可是比起萧鹤扬,阿灼似乎更害怕萧君彦不悦......
阿灼苦恼了半晌,她现在怎么顾忌的越发多了!他萧君彦都不在身边了,她怎么还能把他那些婆妈的叮嘱和琐碎之事如影随形的放在心上!
萧鹤扬见阿灼语塞,微微笑了笑,并不为难:“你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拘谨,就像在晋王兄面前那样就好,自然些,本宫看着也舒心,就像今日在林中,你本能的反应,本宫就很欢愉。”
阿灼哭笑不得:“殿下,都面临刺杀了,您这么还能欢愉呢?”
萧鹤扬一噎,不知是气是笑,沉沉的看了阿灼半晌,忽而扬唇轻叹:“还京都才女呢,依本宫看,就是块木头!”
阿灼抽了抽唇角,暗叹,果然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那会儿贺枫刚说完她笨,萧鹤扬现在就说她木头!想当年,谁敢当面说她愚笨?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难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