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彦心知名医皆有傲骨,更是视金钱为粪土,方才行径倒真是得罪了他,此时再请他回来少不得得低了头。其实,他大可以命人再将老头抓进府中给阿灼诊治,可若是这老头因他之故心有不满对阿灼下药下重了,或是不好好医治怎么办?
人命关天,他不能冒这个险,几乎毫不犹豫的,堂堂太宣晋王便对着这老头双手合十作礼,躬身拜了下去:“请问阁下可是妙手马大夫?方才本王情急之下多有失礼之处,方思悔不已,还请大夫莫要见怪,若有得罪之处,待本王稍后给大夫好生赔不是,但府内有人病危,还请马大夫施以援手。”
要知道,晋王行的这个礼,在整个太宣,如今只有景帝受的起。
马士远方才过于着急,未曾细看,起初以为眼前这个贵公子只是府中管事一类,不想一听他开口自称“本王”,这才知是太宣晋王本尊,那如何受得起?
饶是在生气,马士远也转身侧目道:“晋王爷可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跟王爷去就是了。只是不知是哪位贵人竟劳得王爷亲自动身,宫中太医没来诊治吗?”
萧君彦目色微沉:“本王,信不过那些庸才。”
马士远虽惊,却也知皇家之事不宜多问,便顺着话道:“想必这贵人对王爷很重要吧?”
萧君彦幽幽的抬眸望了一眼,此时夜色已深,只剩无尽的漆黑,略有点点星辰,却黯淡无光,仿佛阿灼的脸色,失了神眸子再好看也没有了味道。
忽然之间,他那样怕,怕再也看不到她那双炽烈的眸子。
哪怕她对他歇斯底里的嚎叫、对他咄咄逼人的辱骂,也好过此时的毫无生气、一心求死。
人最忐忑的时候,不是知道一个人即将会死去,而是明知道她有可能死去,却还看到了一丝希望。
萧君彦似乎脑中蒙上了一层霜雾,胆颤的有些不知所措,喃喃的开口低语,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再看那马士远呆愣而又复杂的表情,似乎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却已不愿细究,遂抬步走去。
马士远紧跟在萧君彦身后,但明显脸上谨慎而小心起来,那神色仿佛想不开一心求死的是他萧君彦似的,以至于让他也一时恍惚想起了方才自己说了什么,细细思来,不觉间又是苦笑一声。
马士远看着萧君彦那莫测的笑容,心间忧虑着,却还沉得住气,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他为何会此时才找来。
原是他今日出诊,回来却听伙计们说贵人府上误将他徒儿、本草堂的大夫张柏当成他,直接带入府中给人治病去了。马士远一想,他那个小子也就学会了个望闻关切,简单的诊治还行,大病可误事了呦,若真有事,还得他出马,又听说府中人得了重病,怕他这徒儿没见过世面再给捅了娄子,这才赶紧赶来了,要换去那不中用的徒儿来。
萧君彦原本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但不知是过于心慌还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倒也不曾打断的听着。
待马士远替阿灼诊治完已到了后半夜,施了针后阿灼吐出了一大口血来,竟在之后恢复了些许,哪怕仍旧面色苍白,可好歹气息平稳了,不似之前那般只进气不呼气。
由此可见,阿灼并非治不好,而是今日他府中请来的这群太医并不想治好她,甚至是没安好心。
萧君彦坐在一旁舒了口气,略微低眉,却发现手心处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渍。曾几何时,他持戟沙场时,也未曾这般紧张过。
萧君彦看着马士远收整药箱,才问道:“马大夫,如何,阿灼几时能醒?”
马士远是个聪明人,一扫屋外跪着的那群太医,再对上萧君彦略略点头的示意,便扬声道:“这位姑娘恐怕不行了,老夫开些药,只能做延缓之用,王爷准备后事吧。”
萧君彦极其配合道:“没用的东西!本王请你们来做什么!”
然而屋外那群太医见此反而倒面面相觑了,神色各异起来。
赤野立时上前问道:“王爷,那这群太医呢?”
萧君彦道:“留着何用?”
听罢,太医们又是接连告饶。
赤野道:“王爷,他们毕竟是宫中太医,若大肆杀生,对王府名声不好,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萧君彦的声音中露出疲惫之意:“罢了,每人打二十仗,扔出去吧。”
一众太医听了忙跪谢萧君彦的不杀之恩,赤野便命人将一众太医以及那几个民间医师都拉了下去,又上前掩好了门窗,检查一番确保再无闲杂人等后这才俯身领命。
萧君彦此时的眼中再无疲倦之意,持上了一贯的清冷,淡淡道:“你派人盯住那些太医,看看回去之后,有多人去给杨溯报信了,那些人,不必留了,做的干净点。”
“是。”赤野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