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有足够的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之时,这些傲骨,只会成为徒有其表、惹来麻烦的理由。除非她有足够的手段,既可以运用她的才华与锋芒在这冰冷的官场上游刃有余,又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收敛自如,那么,若是如此,以她之容貌,以她之才气,怕是整个天下的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敛其锋芒,该出则利,该收则滑,必要之时,才可一击必中。
这是他三年来学会的最有用的事情,当年他最难的时候,便是以此为生存之道,虽然是八面玲珑,却是明哲保身的实用之道,虽然没有风骨,却可以让人活下去,韬光养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想让她活下去,他必须得教会她。
萧君彦默默的注目着阿灼殊丽的面容,许久不语。
李宸煜是当世之才,怎么会不深谙洞悉此道,但他没有教她,想必是不想让她进入这污浊的官场吧,不想她的洁净被玷污,或者,觉得他可以用一己之力,替她挡去所有风霜雨雪,可以将她保护的很好。
这是萧君彦第一次有些嫉妒这个男子,不是因为他拥有阿灼,也不是因为他有保护好她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有的选,可以选择带着阿灼偏安一隅,让阿灼平淡一生,也可以选择让她以一身才气傍身,与他在官场洪流中共同进退。
而他萧君彦,没得选。
从萧老王爷倒台的那一瞬起、从他被推上权利顶峰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一生风雨,注定了前路险阻。
他本就一无所有,无所牵挂,可以孤注一掷,可是现在呢,他再次遇到她,遇到孤身一人的她。而他,也是如今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人。
可他身边久伴风霜刀剑,太过危险,她性子刚直,过刚易折,这样深沉执拗的复仇,很难不被看出来,可一旦被发现,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必须教会她如何自保,哪怕有一天,他不在,她也可以无所畏惧。
阿灼死死的凝视着那双冷峻漆黑的眸子,这双眸子深邃的像一潭水,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东西,让她看不清摸不透,似有哀恸、似有悲鸣、似有眷恋、似有不忍......
可是看着这双冷寂的眼睛,她却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永远会对她温和相待的人。
眼中氤氲渐起,阿灼却死死的咬住唇,不肯让眼泪落下。
忽然好想念她的阿煜,那个只会对她温和一笑,会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身前的阿煜,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担心这些外界的欺辱,他也不会让她受伤,他永远只会对她宠溺而温柔。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子,阴翳、冷厉、神色是不容置疑的冷清,散发着王者一样的霸气,逼近的气息让她不寒而栗,但她偏偏倔强的不愿认输,只能冷冷回视,哪怕双拳攥紧,哪怕唇齿泛白,可眼中的不屈,绝不退却半分!
没有阿煜的世界,果然凄冷的很,可是越是如此,她却越不能认输!
因为她的阿煜在看着她,她要好好的活着,活下去!
不知是被她眼中的坚韧所触动,还是不忍再看她那故作坚强的模样,萧君彦徐徐放开了她,他终究不是个温柔的人,哪怕看得出她的难过,哪怕也想将她拉入怀中安抚着告诉她,还有他在,可是她不会信他,做这些终究徒劳,甚至会被她唾弃。
他并不想他的一腔温情被她的满身傲气碾碎。
下巴上骤然没有了攒固的力量,让阿灼冒不失的跌坐在马车中,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后背贴上冰冷的车驾后壁,森森寒意传来,可她面前的男子却比这车上的寒意让她更觉得骇然。
萧君彦淡淡的扫了阿灼一眼,微动之下,隐觉伤口刺痛,便轻道:“起来,给本王包扎。”
阿灼觑了萧君彦一眼,略有犹豫,可见他苍白的面容越发憔悴,她便又略略起身,不住的攒着手指,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动手。
见她许久不动,他便又皱了眉:“怎么,本王平白挨了你一刀,如今连包扎也不愿?”
她咬唇,心底骤然冒上一股火气,却是隐忍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