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先太子薨逝,国师未去祭奠。
隋蓄见大人立于主殿外一棵梨树下,正望着那块刻字“青庭”的匾额独自出神。
她神色依旧和煦春风,但身周绕着沉默哀叹的气场,引人心悸。
隋蓄以为国师是在为英年早逝的先太子感到可惜,于是出言安抚。
谁知国师先是挑眉,垂首盯着他瞧看片刻,尔后轻笑道,“今日只是触景生情,想到些登天观的亡人旧事,却是让你忧心了。”
隋蓄垂头告罪,道是自己多事。
国师从不屑说谎,她方念到“亡人旧事”时,眉梢微压,眸色深远,似乎有些感慨,有些缅怀。
那天的国师,不若平日里不可仰望的尊贵模样,神色淡而温暖,似乎要与你话话家常。
隋蓄抿唇,心中越发好奇。
只可惜世间有诸多秘密,不是所有的因果缘由都能让他窥探。
方岚再醒来时只觉浑身清爽,神明通达。身下绸缎绵软,似乎是张软塌。
再待光色入眼,眼前便映出一道模糊朦胧的影子。
方岚怔怔盯了半晌,直到眼前景物清晰,连沈眷衣上的褶皱都清晰可见。她这才回神,压下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声色嘶哑着开口。
“谢过国师此番搭救。”
沈眷神色不变,只随手将手中册子搁下,转眸轻轻看向她。
其实方岚看不见她的神情,自入登天观以来,每次见到这位大隋国师,她皆戴着一副纹路狰狞的青铜面具,今日自也不会例外。
室内沉寂片刻,榻旁炉火劈啪作响,燥人心肺。
沈眷起身上前,伸手触她额头,觉得没那么冰凉了这才兜自点头,轻声道,“倒不必谢我,你现在是登天观的方侍书,也算是我的人。”
国师语气顿了顿,又道,“我向来珍视自己人。”
刚被人家救了一命,方岚此时自不好辩驳,只能含含糊糊应了几句,内心十分心虚。
然而沈眷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心思,伸手将半拖在地的毯子提起,缓缓开口,“你此番这多波折,无非是想救那陈述。”
方岚闻言心中一震,赶忙凝神问道,“你肯救他?”
本以为老道士天命已定,谁成想此刻柳暗花明,眼前之人竟无端改了主意。
“我有解蛊之法,虽不会亲自出手,但可尽传于你。”
“什么条件?”
沈眷闻言轻笑,“不错,我沈眷从不做亏本买卖,不过条件多半也不会让你感到为难。”
她说着话,从一旁书架中抽出一本薄册,“你只需做好你的登天观方侍书,不必多说,不必多问,不必多想,初夏时节便可还你自由。”
“可老道士恐怕活不到那时候。”
“只要你应下,这本载了丹方的《蛊术百解》便是你的。”
国师单手将书册递到方岚面前,那举手投足间仿佛在说,只是这点小事,便换了那老道一条性命,你何乐而不为?
是啊,何乐而不为?
虽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但方岚觉得,自己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