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徐小公子,这银两我也不要了,就当是公子帮我小弟垒墓的报酬了。”
“王掌柜言重,当时我也是见他可怜,化骨于野,受尽风吹日晒,想必做鬼也不得安宁罢,所以才给他一个栖身之所,莫叫他做了孤魂野鬼。”
“徐小公子大恩,阿叩,去取十两银子来送与徐小公子。”
徐杀生本不愿收王掌柜的十两银子,但禁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只得收下。
离开惠民当以后,徐杀生又去清泉食肆买了餐食,两条飞云鲈鱼和一锅野菌汤。
等到去隔壁豆腐坊要一碗白水豆腐时,苏小小支支吾吾却不肯给了,随后便唤苏幼娘从屋里出来,对方面带狐疑之色,隐隐有些不喜,低声询问道:
“杀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院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瞧着她可不像是好人,你莫要被人蒙了心眼。”
原来昨日苏小小去给徐杀生送豆腐时,发现了慕容飞花带着半面银妆,端坐在院内练功疗伤,头顶白汽蒸腾。
苏小小从未见过这般奇形异景,霎时大惊,一大海碗的白水豆腐也都跌在地上。
慕容飞花当时正是真气行转关键之际,微一分神,真气便俱又四散而去,只能重新凝气沿奇经八脉行转,意欲冲破胸前几处凝滞的穴道,并未理会门外惊骇的苏小小。
苏小小以为慕容飞花没有发觉自己,当即收拾了碎碗,将所闻所见告诉了苏幼娘,不过苏小小却不知这是慕容飞花正在运功疗伤,头顶的汗水被内力所逼,化成了水汽。
苏小小自幼常听闻娘亲讲,鹿滂山里野狐极多,其中有不少修行百年的老狐,最喜欢迷惑清秀脱俗的小娘子,以此告诫苏小小不要轻易离开青牛镇。
所以苏小小自出生起,几乎从未离开过青牛镇,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与苏幼娘去青牛镇五里外的土地庙去上香。
她心智纯真,一心认定慕容飞花是野狐所化,迷了徐杀生的心窍,又回想起前日徐杀生怪异的叫嚷,现今想起,竟是为那狐媚女子骗了自己。
愈想愈急,愈想愈气,又想通自幼青梅竹马的徐哥哥竟为了一个狐媚女子欺骗自己,不禁泪水涟涟,掩面冲回屋去,向苏幼娘告了一状。
苏幼娘自是不信慕容飞花是野狐所化,毕竟那些故事只是她讲来吓唬苏小小的,但心里也有了怀疑和不悦。
这带着面具的女子不知来了多久,自己竟毫无察觉,杀生也未主动告知。
自己抚养他长大,现在竟擅自收留其他女子,于情于理都应主动告诉自己。
但如今却偷偷瞒着,还惹哭了宝贝女儿,这叫她如何能忍。
有此前因,方才有苏幼娘这一问。
徐杀生将前因后果说给苏幼娘听,但将慕容飞花是女魔头一事隐去不提,又将采药所遇赣巨人昆仑摩勒的事也讲了,毕竟这样一尊巨人是瞒不住的。
于他来讲,苏幼娘如娘亲一般,非是娘亲,胜似娘亲。
徐杀生也从未想过隐瞒苏幼娘和苏小小。
苏幼娘听罢,半信半疑,道:
“这样说来,这位慕容姑娘是身受重伤,不得已,才委身于此,那她打算何时离去?”
徐杀生是苏幼娘照顾长大的,又与苏小小青梅竹马,是她为自家小女相中的未来夫婿。
苏幼娘不求他榜上有名,能中一个秀才便可,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也可以将自己的豆腐坊交给小两口,在这青牛镇上,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眼瞧着徐杀生形色羞怯,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情窦初开的样子,不过却不是对自家小女,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嘿嘿,苏姨您不用担心,慕容她伤好便走,而且她还答应我教我上乘的武功心法。”
“等以后我学成了,纵使乡试不能上榜,也多了一条路,可以去当镖师、护院,挣钱贴补家用。”
“好罢,不过她虽是女子,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又身负武功,你可千万小心,等她伤好了,你可打不过她。”
苏幼娘仍有些不放心。
“嗯,谨记苏姨的教导。”
徐杀生将半斗麦与一条飞云鲈鱼搁进了豆腐坊里,又端了一碗白水豆腐回到自己院中。
将饭食端给慕容飞花以后,便招呼昆仑摩勒去收拾东边的老屋,东边老屋的形制与自己所居的老屋相差不多,只是大了一些,估摸着有三丈见方。
老屋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也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仅有一口大肚水缸,一座三尺见方石板所砌的粮仓。
院子正中有一棵光秃秃的李子树,树皮呈白灰,有一丈多高,枝条撑天,有一枝已伸到徐杀生的院子里。
每到秋天便结满了李子,极甜,不过他从未越过墙去探更多的甜李。
徐杀生先打扫干净老屋,又提了两只木桶,准备去青牛镇的溯水河挑水,不过昆仑摩勒却拦住了他,闷声道:
“吾力气大,吾来罢。”
只见他一手抓住水缸缸沿,另一手托住缸底,轻轻一托,便将大缸架在肩头。
徐杀生头前带路,昆仑摩勒扛着大缸跟在后面,“喀喇”一声巨响,本已腐朽的茅草门楼被大缸撞的稀碎,一盏仅剩麻篱骨架的灯笼也轻飘飘地跌在地上,仅有一丝棉纱布还粘附在麻篱上。
此时徐杀生才觉,原来高高的院墙不过仅打在昆仑摩勒的胸口附近,此时昆仑摩勒扛了大缸不能弯腰低头,竟直接将茅草门楼撞破了。
徐杀生无奈,转念一想,既然这间老屋也被自己买下,不如打通两屋院墙,将东边老屋的旧门封了,合为一院。
行了约莫一刻钟,二人来到溯水。
昆仑摩勒打水的方式极其粗犷,立在水边,直接将大缸沉入水中,等灌满了水,又迈入水中,双足踏地,一手托缸底,一手扶缸腰,硬是将灌满水的大缸重新扛在了肩上。
这一大缸水加上大缸原有的分量,怕不下千斤之重,此时徐杀生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昆仑摩勒气力之大。
回到老屋,昆仑摩勒用双拳打通土墙,又将旧土坯垒在东屋的院门处,封了东门。
而徐杀生则是去街上采买了一些棉被等日常之物,还定做了一件极大的衣服,花了足有一两银子。
回来以后,又给昆仑摩勒束发拔毛,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
等置办好一切之后,徐杀生才发现昆仑摩勒的食量之大,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没有银子去买那么多的粮食,不得已只能又同昆仑摩勒进了鹿滂山,捉了一只肥硕的赤麂,就地烤了充饥。
铁皮石斛的药效之灵的确未让徐杀生失望,仅给慕容飞花喝过三根九节石斛熬的药汤以后,对方的外伤便已经痊愈,内伤也好了五六分。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慕容飞花内伤便好了七七八八,面色也红润起来,更加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