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的眉峰聚拢成了一个小山川:“你买一个原价的不就好了?”
顾莳扯了一抹露出8颗白牙的笑:“点单的接待员总是告诉我有第二个半价的活动。”
“恩,”顾澈点头,“然后呢?”
“现在我找到第二个人了呀。”
“…….”
就这样,本来拥有情人节半天假期的顾澈被拉去了M记的甜品站排队。
坐在玻璃窗前,顾澈看着手里的甜筒,思绪纷飞。
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些拿着棒棒糖乖乖跟在一个人身后的下午。
有时阳光洒满了花园,有时阴雨拍打着玻璃,相同的是身旁总有一个躁动不安的人。
她很闹腾,过着完全不同于自己家中的那种朴素的、禁欲的伊壁鸠鲁式田园生活。
在顾澈幼时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女人向他谆谆教诲,实际践行着来自伊壁鸠鲁那种谨慎的享乐主义。虽然打着享乐主义的旗号,却与佛教徒的禁欲没有什么差别。屋子里总是充斥着散落的奥义书。他感到厌烦,只能在私下里描摹着叔本华的轮廓。
直到遇到某个人,染上了甜食的爱好,尽管那个人自己其实并不喜欢...
舌尖触到那冰凉的、绵软的东西,有人告诉他冰淇淋要在冬天里颤抖着唇吃才会有滋味。他低着眉眼,想着或许是这样,他总是偶尔能喘口气。
垂头思索着,顾莳对他道:”周末去旅行?”
她专心地舔着手里的甜筒,另一只手在微信里发了条消息。
不知不觉间,他应了声好。
等顾澈反应过来,顾莳已经拉着他坐在一家餐厅里,并点了一份特别优惠套餐。
服务员给他们拿来了两只爱心棒棒糖。顾莳拿在手里,拍了张照。
顾澈有点局促:“这个优惠不是针对我们…”
顾莳摆摆手:”餐厅又不会问你是不是真的情侣。”
觉察到顾澈的一丁点抵触,她补充了一句:“我以前在国外过情人节的时候,就是和卡罗一起去餐厅,人家侍应生也会很温暖地准备小礼品的。”
”卡罗?“顾澈问。
“恩,”她点头,拍拍胸脯,很是自豪:”你知道,我的女人缘一向很好。”
忽略顾澈脸上古怪的神色,她接着道:”我情人节每去一次餐厅,就会在ins上更新一条动态,一般是手捧一大束玫瑰花或什么礼物的照片。”
“你倒是能给自己找到不少的乐趣。“闻言,顾澈将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提防她拍照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过拍都拍完了,顾莳也不在意。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第一年,我发了一张手指合比爱心的图片到INS上以后,有人评论我说,另外一只手看上去像是女人的手。”顾莳回忆着不那么美好的记忆,眉头扭成了疙瘩。
“留言的人歧视你的性向?”顾澈看着她,犹豫了会,在脑海里措辞着安慰的话。
“那倒不是,”顾莳理智气壮地说,“因为我的文字配的是my boyfriend(我的男朋友)。”
“…….”
“所以我现在都拍一些不容易拆穿的照片。”她晃了晃手机,ins上已经冒出了一连串的赞。
情人节过后,看着欣欣向荣的门店气象和飞速增长的付费会员注册量,顾莳立即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之前,顾澈虽然一时失口答应了旅行,临到周末,却又有点后悔。最后顾莳用一系列连环致电,旁敲侧击询问Smart的开发进程,成功将人约上了航班。
两人计划前往I国。
I国的邻居正在为脱欧的事情苦恼不已,顾莳决定在可能建起的边境墙落成之前,从北I国边境徒步穿越到I国完成打卡。
顾澈对她的计划没有任何意见,两人在下午抵达了贝尔法斯特机场,租车前往边境。
临近边境的公路上,车排起了长队。并不时有举着牌子,挥舞着旗子的北I人超越行驶缓慢的车流,列队进入爱尔兰的边境。
顾莳趴在窗边等着车缓慢挪动,好奇地打量着众人手里举着的牌子。
“Time to act!(是时候行动起来)。”她读出了一个女孩头带上的标语,前行的女孩听见她的话,随即高呼:“Time to act!”
跟着她的人群也挥舞起手上的牌子,应声大喊:“The north is the !(北I国应该是下一个)”
顾莳看着热情高涨的的人群,听着他们在行进中的纵声高呼,喃喃道”挺好。“
转身对顾澈道:”明天我要去都柏林城堡!”
顾澈应了声好,有点疑惑于她激动的情绪,但也没有追问。
第二日一早,顾莳就和顾澈抵达了都柏林。
城堡前的广场已经聚集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牌子,两三个人拉着横幅,焦急地等待结果。顾澈抓住想往里钻的顾莳:”人太多了…”
还没说完,顾莳便反手抓住他,钻过了一个空隙。
在推挤中晕头转向,顾澈不得不拉住她:“为什么一定要到最里面?”
顾莳眨眨眼:“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等待公投结果啊。”
她指向周围躁动的人群:“你看,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件事情在期待,在努力。”她的眼中似乎跃动着细碎的光亮。
顾澈松开了她的手,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间。在热闹喧闹的人群中,无所适从。
他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的神色,耳朵里灌进了阵阵高喊。他想,他是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的。
如果他们有付出全力去期待的事情,我有吗?
在一瞬间,他陷入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