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景阁归来已有两日,连西四城的调令之争或许会赶在年关之前。
眼下枫红秋叶黄,枝藤落寞,凉风萧瑟已是十月之景。
裴文熙给赵炎去书一封,约他和小八明日城外郊游,言明会带冬锦前往。
更深风露重,寒意渐起,烛火噗呲闪烁作响。
暗影子夜、丑荒半跪身前,裴文熙披上外衣:“明日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子夜手握半拳回禀:“回禀小公子,皆已安排妥当,只是…只是…”
两人面面相觑:“只是…这事真的不需要告诉云殿吗?”
裴文熙不急不忙,态度和缓道:“谁是主子……”
一双浅色金云刺绣官靴映入眼帘,子夜连忙低头却已来不及,裴文熙抬脚踹去,子夜狠狠撞上身后梁柱,嘴角溢出鲜红星点。
他捂住腰侧慢条斯理起身,随手抬袖擦拭,黑色衣衫湿了一处,恭敬跪上前来。
裴文熙靠着红木座椅,缓缓说道:“母亲既将十二暗影地支派给我,你们就应当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
两人没有丝毫不悦,本分跪着,子夜木然道:“属下知错。”
火光忽明忽暗,裴文熙走近烛盏,换下快要燃尽的蜡火:“明日之事,谁若是走漏消息,让凤召夫人知道,先掂量掂量,这后果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丑荒面有难色,若是十二暗影地支全去,凤夫人肯定会有觉察:“那明日辰食、巳隅是否仍呆在夫人身侧。”
裴文熙指腹沾上蜡油,往后一缩,两指微捻道:“她素来警醒,巳隅他们还是呆在她身边…。”
两人应声,再无闲话,屋内十分安静,裴文熙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第二日,天朗气清,微风浅拂珠帘,马车内撒进几缕阳光,偶有鸟语,少闻花香。
冬锦心情不错:“怎么没想着带凤召一起来,就我们两人?”
裴文熙靠着软垫休憩,整个人懒洋洋道:“她往日欺负你,所以今天给她点教训…只带你一人郊游钓鱼,你不开心?”
冬锦像孩童般生气,鼓起泛红的双颊,心想这人脸皮也太厚了,恼怒道:“我有这么小气吗?肯定是你自己叫不动她,又觉得一人太无趣,才拉我垫背。”
裴文熙将要出口,想起什么,失了与她斗嘴的乐趣。
马车行至神女河畔,赵炎早早让人摆好茶桌,备好果茶鱼竿,只待佳人现身。
裴文熙先下马车,茶桌前坐着人正嗑瓜子,闻声望过来,正是那日的小八。
冬锦搭着裴文熙下车,瞥见赵炎和桌前的人,神色一瞬突然变得十分落寞,大失所望。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只叫她一个人来,利用…连她也要利用?心仿佛被拧成一结,五味杂陈,这事凤召知晓多少?她也默许这样的做法?
赵炎匆匆赶来,递上青色油纸伞。
裴文熙接下道谢,目光中却是淡然,纸伞撑在上方,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不去看冬锦。
纸伞遮住暖阳,抬首伞影覆下,只余万般凉意直达心底,冬锦冷笑一声,走出伞下,往茶桌行去。
霍靖这几日四处收集裴文熙消息,惊闻府中竟有两位妾室,立时火冒三丈。
有了小妾还敢对她说那样的话,霍靖气不打一处来,刻意不去想那日一点一滴,可说来也奇怪,越是不想,心里越觉得挂念、不适。
昨日赵炎来找她,便随即应下,一来确想见裴文熙一面,二则是想见见小妾是否好相与。
霍靖正嗑瓜子,冬锦径直坐在她对面,像是个很有涵养的女子,霍靖正想着怎么措辞才不落下风。
裴文熙悄无声息坐在她身侧,一双眼眸柔情似水道:“小八,你来了。”
冬锦声如莺啼,轻声柔语接过话:“这就是夫君几日来,常念叨的小八姑娘吧,当真是仙姿佚貌,冬锦有幸,今日得见。”
赵炎一对招子睁得死大,朝裴文熙使眼色,什么情况?
瞥见裴文熙眼似一汪春水,作连绵纠缠之势,赵炎惊觉不好,又看向霍靖,她颊色泛红,眸含羞怯。
赵炎反应半响,冬锦脸带浅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和善温柔,赵炎木然转过头,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他指着裴文熙震惊问道:“你…你…你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