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她,却又好像这本就是作为遇到这种事的人应该有的正常反应,而她不过是发作得比其他人要缓慢些,但终究,还是发作了。
“江末,江末,你等等,”身后传来马面的声音。
江末停了脚步,下意识将攥紧的手收回了长袖里,眼底的神情也在瞬间收敛干净。
马面跑到她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说了,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也可以现在就选择自己要投生到哪里去。”
江末站在原地,似乎细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高兴?”马面见江末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该高兴?”江末一脸平静地反问。
“你……”
“我就不回原来的世界了,”江末打断马面的话,“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你说,”马面似乎没想到江末这么快就有了决断。
“让我的魂魄回我的身体一天吧,这个做得到吗?”
“做得到是做得到,但是……”
“那就行了,谢谢你,”江末一脸郑重地对马面说。
“不……不用谢,”之前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以至于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方便的话,待会儿就开始可以吗?”
“可以,但是需要准备一点东西,”马面点了点头。
“那行,我就在往生河边等你,你去准备吧。”
“好,”马面几乎是有些呆愣地应下了这件事。
半个时辰后,马面回到了往生河边,领着江末一起往鬼门关的方向走去。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马面透过镜像看见了江末回到阳间后做的每一件事。
她先回了趟家,看见她的父母、姐姐、弟弟,四个人围在一起吃饭,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因为,那具还躺在医院的呈昏迷状态的她的身体,今天又到了需要交医药费的时候了,而离她陷入昏迷,已经过去了半年,家里人显然是再负担不起她的住院费用了。
然后,她的魂魄飘回了自己的身体,在医院的医护人员惊喜于她的醒来,立即要拨打她家人电话的时候,被她开口制止了,而后,她叫护士把她的主治医生叫了过来。
再然后,她向她的主治医生说了她之前办过器官捐赠的事,并询问她的主治医生可不可以自己选择捐赠的对象,医生答应了,所以她亲自选择了自己身上的能用的器官要捐赠给谁。
其中,她决定把自己的眼角膜给了一位因杀人未遂而进了监狱的十八岁少年的时候,医生问她为什么,她说:监狱,应该挺黑的吧,身处那么黑的地方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岂不是有些可惜。后来医生又问,如果可以给那个少年说句什么话,她想说什么?她说:这个世界就这样,希望他愿意多看两眼。
最后,她神色平静地躺回病床,魂魄完全抽离的瞬间,她的主治医生慌忙地冲进病房,在半个小时后宣布了她脑死亡的事,并打电话通知了她的家属。
当江末再次出现在阴间的时候,马面看着她远远走来,心里不知为何痛得如同针扎一般。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吗?”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又有点不明白,所以才需要问她。
“有两个理由吧,”江末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离我出事已经过了半年了吧,这半年应该足够我的家人缓和我出事的情绪,家里的钱应该也因为我花得差不多了,我要是现在醒来,他们有多高兴我不知道,但是我接下来的人生,恐怕都要活在愧疚之中,我只是自私地不想承担那份愧疚而已。”
“再者,我的魂魄在阴间待了这么久,多少会有受损对吗?如果回去了,活个一两年之后再死,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就做个决断,反正都这么久了,他们可能也做好了我随时会离开的准备,成全彼此,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你……”马面一席话压在了心里,犹如千斤巨石,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最终只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