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飒飒的飘落，安静的落在地上。

两个人的影子都飘忽起来。

林嬷嬷一字一句说道，“这宫里的规矩，说有，就大过天；说没有，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水千沫听了，却没有什么意外，这林嬷嬷让自己来帮她送东西，必然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罢了。

她仔细地想了想林嬷嬷的话，道，“千沫明白了，谢嬷嬷指点。”

“这不是指点，只是一点甜头，一点好处。”林嬷嬷停了脚步，回头看着千沫的脸，那眼光似带着微微的嘲讽。

水千沫微微一笑道，“嬷嬷说笑了，千沫初入宫，在这样的地方能得嬷嬷这样的指点，千沫大约能活得长一些吧！”

这一次，林嬷嬷真的笑了起来，“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真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她顿了顿道，“丫头，我问你，你以后的打算是什么？”

丫头？听到林嬷嬷这样亲切的称呼，水千沫的心微微放松了一点，她淡淡道，“嬷嬷，我也不瞒你，千沫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出宫。”

“哦？”林嬷嬷眼光一转，道，“既入得宫来，不想争一争么？”

争什么，做皇帝的妃子么？

“千沫不想。”她很干脆的回答了林嬷嬷的话，一点不准备解释。

林嬷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不想，来寒止殿如何？”

这一下，轮到水千沫惊讶了，寒止殿里居住的都是犯了错的妃嫔，那里也就是宫人们常说的冷宫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平时宫人躲都来不及，怎会有人想去那里当值。看着水千沫的表情，林嬷嬷道，“你大约猜到了吧，我就是寒止殿里的管事嬷嬷。”

难怪福如公公会那样说，水千沫一时无语。

林嬷嬷微微一笑，道“早以前宫里就是时光难捱，人心叵测。到了现在，当今皇帝对先皇纯孝，对先皇后至情，陪葬了那许多宫女太监，想想当时柳巷掖庭几乎空了一半。”

林嬷嬷顿了顿，似唏嘘不已，“太惨了！那时人人自危，连平时高高在上的妃嫔都无法自保，有些办法的宫人都拼了命的想活，相互倾轧，诬告迫害比比皆是，到了现在．．．．．．”林嬷嬷冷笑道，“这宫里，活下来的人，只怕没一个是手上没有鲜血的，有的人只怕手上还有好几条人命呢！”

说到这里，林嬷嬷突然回头看着水千沫，阳光斑驳的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似被这不整齐的光线切割成一段一段的。

水千沫在心里咽了一口口水，面上却始终淡淡的。林嬷嬷赞叹的笑了一下，“想想那时的情景，寒止殿里也不安生．但是，皇帝一句话，‘先皇不想看到她们，心烦！’那些犯了错的妃嫔倒是没一个陪葬的，都遣送到了京郊的凉月庵自生自灭去了，虽不如意，到底保住了一条性命。

现在，新帝登基不久，寒止殿中只有寥寥几人，的确是这宫里少有的不惹是非的地方了。更何况，现在太后尚还健在，只是体弱多病一直在行宫祈福没有回京。以皇帝纯孝的性格，只怕到时又有旧事重演。”

重演？到时还会有多少宫女陪葬？水千沫只一想，就头皮发麻。

“怎么样？你愿意去寒止殿么？”林嬷嬷沥沥拉拉说了这一大通，现在停下了，也不催促，只懒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千沫再没有犹豫，低头跪在地上，道，“千沫初入宫廷，不知深浅，蒙嬷嬷不弃，愿意指点一二。千沫生性愚钝倔强，以后就有劳嬷嬷指教了。”

林嬷嬷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神色却和蔼了许多，道“这里离寒止殿也不远了，你出来的时间不短，再迟回去，恐惹人生疑。罢了，你不用送了，快回去吧！”水千沫正要说话，林嬷嬷手一挡，止住了她。

水千沫无法，只得将手中包袱递给了林嬷嬷，这才拜别而去，慢慢的走出阴翳的树林。

那林嬷嬷远远的看着千沫的背影，两只手却似在包袱上擦了又擦，那手心红红的，却仿佛怎么擦都擦不掉一般。水千沫没有回头，身体却禁不住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