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昭和因此毁坏了身子。
却突然一天得知昭和已有身孕,那时竟已近六月。
所以一早她就已经做好打算,却一直瞒着,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瞒的滴水不漏。
也便是那时樾笙动了其他心思。
不管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只要是昭和的就行。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握紧手里的软鞭:“时间不等人,莫悦儿你把孩子给我,让人退出殿外放我离开,国玺就归你了。”
莫悦儿见他固执如此,倒是突然有些兴致,微笑着说:“你这么在乎这个孩子,那好啊。”
说着抽出一柄短剑,剑尖抵在襁褓。
“你做什么?莫悦儿,你要是敢动这个孩子,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樾笙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樾笙,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莫悦儿,你不是想要国玺吗,把孩子给我,国玺我给你,但若是.....”说着樾笙眼中多了几分狠厉,“我便立刻毁了这国玺,不信你大可试试。”
莫悦儿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半晌后倒是很痛快地收回了短剑,带人都退出了殿外,而后示意护卫去交换国玺。
樾笙没有做出其他事,国玺很顺利的到了莫悦儿手里,她看着手里莹润通透的国玺,轻笑一声:“愚蠢至极。”
即便樾笙反悔拿着国玺抛弃这孩子,她也不会真的杀了这孩子。
并非那不值一分的良善。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以昭和的身体今后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若没有了这个孩子,她刚刚在一瞬设想了一下。
她想昭和或许会疯。
而她还不想昭和发疯。
而最愚蠢的,是樾笙竟然相信自己真的会让他安然离开。
一簇簇的火弩顷刻间奇袭整个宫殿,火光慢慢淹没所有,一片焦糊味飘向整个皇宫。
昭和趴在毛茸茸驮身躯上。
突然记起它已经呆在皇城很久了,如今离别将近,心中分外不舍。
思绪纷飞,很快便到了城东口不远的一处宅子。
隔着屏风,雾气缭绕的冰棺里一个女子隐约可见。
那张脸已经是昭和很遥远的记忆了,幼年时总会看见母皇身边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那是整个昭樾国神谪般的存在。
神遗族最尊贵的圣女。
即便到了今天,被冰封多年也依旧可以窥见当年的圣洁与温和。
那时,昭和便想若真的有神,定是樾萝这般。
神多善,她庇佑着每一个子民。
昭和看着毫无血色,却发丝衣衫整洁干净的人,又想到自登基到如今发生的事,不禁感慨万千,转过身对凉君说:“凉君,朕最后委你一道皇命,将毛茸茸送回极北之地,之后便无需再回宫复命了。”
凉君闻言顿了顿:“陛下.....”
她以为凉君是心有顾虑,便解释道:“凉君,你自由了。樾笙不会找你麻烦,黔杀阁也不会。”
凉君沉默了,她估摸着昭和是知道些什么,但知道多少便不可知了,自己跟在她身边许久,也心知她做下的决定便不会更改。
所以说再多,也是多说无益。
这里面不但有陛下与阁主的儿女情长,更多的是朝廷纷争与国家安定。
她能做的便是帮昭和多解决一份顾虑。
牵着毛茸茸走出屋外,回头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庄重的抱拳道:“陛下,保重。”
昭和垂着眼,也说了句保重。
冰棺透出的丝丝寒气,让她想起十几年前那孤寂森冷的夜晚。
玫花糕香甜诱人,父君温柔的声音。
之后成为她夜夜驱不散的噩梦。
出生之际昭和便与常人不同,一开始那几年她被奉为昭樾国历代最有元帝风范的皇女,根骨奇佳,天资聪颖。
邵怀生那时还是先帝最宠爱的侍君,对比温和的储君,锋芒毕露的昭和更显帝王之象。
可她慢慢发现母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就像皇长姐每次看宫中宠物的眼神。
后来她听到母皇与父君的谈话,从此走进一场设好的死局。
父君暴毙那晚,她已有所感,在最后眷恋的父慈情义里吃下毒药。
她的父亲想临走前除掉自己这个祸患,可惜她是个毒物,生来便不怕毒,但那毒奇特,虽未要了她的命,却毁了她的根基,再不能修习武功。
为了掩藏她这一体质,在之后昭山的设计中不得不跳入池塘,当着那人的面溺水,寒气侵体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幸好把毁了根基一事算是圆了过去。
唯一的一点,便是昭河因此事内疚了很多年。
母皇怜悯她作为一个棋子,给了个不算好结果的选择。
她怀着希望走出了宫门,却在那一年里窥见了更可怕的结局。
昭山、昭月、定国候、太傅与丞相因反叛而灭门。
昭河、慕容家与辅国大将军死于沙场边关。
黔杀阁与神遗族覆灭。
新帝收复河山,集中政权一统天下。
八大魁部也随之不存于天地。
所以昭和在看见那个真正的天之贵女时便存了念头。
这是与她一身卑贱毒血完全不同的人,是未来天下的神明。
于是,她于血海里捡回那神明,细心养育教导,然后在神还是个孩子时,卑劣又可耻的教导她:神多善,弃子也是你的子民。
然后,在心中希翼:既然神佑万物,那神可否多怜我这窃国贼子一分。
如今,神明已经长大,作为毒物她不想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所以她要在神发现自己的卑劣心思前改变命定的结局。
她想更多人活着。
旱涟王带着人马赶到皇宫时便一眼看到火光冲天的地方,那个方向他知道是凤君寝殿。
皇宫里此时一片血海,黑漆漆的前殿,透着一股诡异,等他到了火光附近,几个宫人正带着一个奇怪的女子狼狈逃窜。
他上前捉住那女子,想问问宫里出了什么事。
可那女子只是睁着亮亮的眸子茫然的看着他。
一旁吓得仓惶的宫人看都是带着兵器武将,以为是来造反的,连忙跪地坦白道:“这位是陛下新封的皇夫,原是帖赤那的梅朵郡主,小人也是新调来夫人宫里不久,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啊,还请将军饶命.....”
听到宫人的话,昭河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脸,想起什么似的,不禁皱眉,想着是帖赤那送的,估计也是没安什么好心,便让人先将这几个人看管起来。
等走到凤君殿门前,便遥遥地看到刚刚回忆的身影。
心中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