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处也是热闹一片。
“说吧,今日到底要说什么?如果还是为了太子选妃一事,我说过了,我的一双女儿都不参与。”徐莫柔开口就将司徒府和太子妃一事撇了干净,显然不想淌这趟混水。
“哟,听你这话,倒像是有了准信。怎么,又是哪位公公到司徒府宣旨了?”荣王妃鼻哼一声,“说得倒像是你不退出,这太子妃之位就偏落到你家一样。”
众人都知道,徐莫柔的一双女儿在三朝时,连宫里太后都派人探望。荣王妃这话,也是在暗说司徒府和太后有旧,太子妃一事说撇清就撇清,谁信呐。
“爱信不信,不愿听趁早走。要想在我身上找气出,那你可找错人了。”许莫柔冷哼一声。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找你们是来商量,这话都还没说上又开始吵。都吵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嫌累!”永定侯夫人罗七娘将快要着火的两人分开,“你们可知道太子的病到底如何了?”
“有什么如不如何的,还不是那样。”荣王妃取出味道浓郁的熏香帕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好顺顺给徐莫柔气出来的闷气,“倒是你们侯爷,就没打听出点什么?”旁人都知道,现任永定候和皇上私交甚好,说不准知道得比她们还多呢。
这也是她们愿意自降身份往永定侯府来的原因。不然一个小小的永定侯哪攀得上亲王的交情。
“前儿我听侯爷的意思,皇上是想尽快帮太子把婚事办了,但又怕大臣们上书反对。一则太子年幼,现在成婚太过荒唐,史上也没有先例可循,实在是不合规矩。其二则是方士之言本就不可尽信,说出去也不占理。其三,近来边疆不稳,突厥和克林时有进犯,实在无暇分心到太子纳妃一事上。”罗七娘低叹一声,做了最后的总结发言,“太子妃一事,只怕会暂缓。”
此话一出,惊倒众人。既然此事暂缓那还急急忙忙地请她们来做什么?只要一封书信或是遣派个忠厚信得过的家丁传报一声不就行了。何苦让她们跑这一趟?有这功夫不知道能探听多少消息,结交多少权贵!
其他人忍忍也就过了,但脾气向来无遮无掩的荣王妃,眉毛一竖就要冲罗七娘发火,却被一个声音止住了火头。
“哎哟,你们可清闲,只把我一个撂下迎来送往,让我也来听听,你们在说什么?”老侯爷夫人李氏笑着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俊俏,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华贵宫装,身后两个丫鬟手中打着圆圆宫扇,好不气派。
坐在亭台中的一干人等全站了起来,朝那姑娘请礼,道:“昌平公主万福金安。”原来这气派十足的俊俏姑娘正是本朝的昌平公主。
“免礼,坐。”昌平公主款款朝亭内走了进来。
荣王妃立刻将上位让出,等公主坐下,自己才坐了原本郡王妃的地方:“公主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说着将眼神往李氏身上落,盼着她能知道些什么。可李氏只是笑笑,就将眼神移开,荣王妃在心里骂她狡猾,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一张冷清面庞绷得紧紧的。
昌平公主将在坐的诸位夫人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许莫柔身上,悠悠道:“本宫许久未曾见过司徒夫人,夫人近来少有走动?”准确说来,许莫柔自诞下一双千金后就很少出府同昔日姐妹相见。
许莫柔一改针对荣王妃时的火急火燎,反而沉声念了一声佛号,才说:“近来虔心敬佛,这些凡尘俗事就理会得少了。今日若不是永定侯老夫人亲下名帖,我也不会来。公主莫见怪。”
荣王妃听到此处,生生将一声冷哼压下,只在心里恨道,明明吃斋念佛还敢张口胡说,真真是张利嘴。
“常敬佛是好事,何来见怪之说?司徒夫人是善信之人,自然会得佛祖庇护。夫人既是慈悲心肠,我有几句话就不得不说一说了。”昌平公主抬了抬手,止了身后两个小宫女的宫扇,将她们挥退一旁。
见公主如此动作,荣王妃等人都打起精神,等着听她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宜。
“今日,我在御花园碰到皇兄,听他的意思,怕是过不了几年,又要打仗了。古来征战百姓苦,我大秦国,已经平静了二十余载,如果这时突然征战,那些临近边疆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该如何自保?想来各位夫人也不愿看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悲惨之象。”
许莫柔半垂着头,不接话。而其他夫人都在思索昌平公主突然说这段话的用意。
趁着几人冥思间,昌平公主猛然打出一道重拳:“皇兄似乎有意重新任用司徒将军。”
此话一出,再次震惊满座,各人面色也变得五彩缤纷。
荣王妃的脸色变了几变,双手成拳抵在腿上,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不要暴起。但早已凝眉深蹙,明显非常不高兴。司徒府如果重新被任用,凭他们那股杀伐果决,勇猛善战的个性,只怕很快就会得到皇帝的重用和信赖,到时候为保江山稳固,别说是一个太子妃,只怕连大秦皇后都能许了她们!
荣王妃紧了紧粉拳,心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司徒府再得将军之位!
相比荣王妃的暴怒,郡王妃只是斜挑了挑眉梢,有些意外地在昌平公主和许莫柔之间来回打量,似乎还有些不太确信昌平公主刚刚说出口的话的真实性,以为自己听错了。
敏县公夫人郭氏,则惊瞪着一双圆眼,刚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荣王妃十分不好看的脸色后,又将话瞥了回去。她可还记得荣王妃对她说的,不会说话就别说。郭氏嘴唇嘟嘟囔囔直动,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而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夫人都只是对看一眼,就选择了继续沉默。上个话题和这个话题,好像都没有她们可以插嘴的地方。有时候选择当个旁听之人,其实也不错。
永定侯夫人罗七娘听了昌平公主所言先是一僵,随后才硬扯出一点笑,只是有些勉强,看着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之前的神情。
表情最自然,最放松的,反而是话题中心的司徒夫人许莫柔和一直笑盈盈的永定侯老夫人李氏。
“公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司徒府早已经弃武从文,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如何能再次被任为将军!难道我朝就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了吗?”荣王妃终是忍不住,毕竟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许莫柔得势!
昌平公主睨她一眼,道:“司徒夫人都稳如泰山,你慌什么?难道,荣亲王也想亲上战场,身披黄甲,一展身手?”一句话说得荣王妃立刻闭了嘴,可面上神情终是有些不忿。
莫怪昌平公主一句话就将荣王妃堵了回去,上战场可不是耍两下嘴皮子,那可是一不小心连大将军都要掉脑袋的苦差事。若不是武将或勇夫,平常人听到打仗两个字,只怕腿肚子就先软了,更别提真刀真枪同人厮杀。
更何况,若是一不小心打了败仗,即使活着回到都城,皇帝也可能下令砍了主将的脑袋以正军威。
赌气和身家性命相比,当然是后者更重要。荣王妃不是小孩子,即便鲁莽,但绝不蠢笨。
“皇上记着司徒府,又担心百姓因战乱受苦,是皇上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可就如同荣王妃所说,司徒府早已弃武从文,别说老爷不善兵法,不舞棍棒,即使是喜欢骑射的二叔也不过是副空架子,连市井地痞都未必打得过,更别提三叔,每日埋头书本,早已不知什么是征战了。”许莫柔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还请公主劝皇上收回金命,任用贤良。司徒府,已不是将军府了。”
青草莹绿,山明水秀,微风拂面,天高气爽,风景怡人。
于乐瑶立在高高的苍茫山顶,俯首四望,三面皆是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只有背后有一条晦暗不明的羊肠小道。山崖边和小道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草,卷曲的黄绿相间的细长叶条,在夹着青草香的微风中,上下摇曳。
小道曲折蜿蜒,又笔直向上,却不知会通向何处。
于乐瑶踏足而上,缓慢前行。刚走了一会儿,忽然,空中风云大作,席卷来一大片昏暗乌云。那乌云上立着一个人,面相颇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乐瑶立定,望着来人,想了片刻,也没想出那人姓名。那人又近了一些,突然朗声喝道:“于乐瑶,你看我是谁?”声大如雷,在于乐瑶耳中炸响。
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痛,半天都只回响着‘你看我是谁’五个字,再没有其他。
正要问一声,抬头间,猛然一呆。于乐瑶惊恐的发现,那云上之人倏然变成一只双眼冒着绿光,口中垂涎的恶狼朝她扑来!
惊吓出一身冷汗的于乐瑶甚至忘了后退,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同时头上一痛,那恶狼就不见了踪影。
正疑惑间,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比狼还凶猛的暴喝:“司徒乐瑶!今日你给我站着听课!”
睁开眼,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又是个读书的好时光。
眨巴眨巴眼,于乐瑶第一次觉得,被她再次在课堂上打瞌睡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贾忻竟然十分可爱。至少比那只眼冒绿光要吃人的大野狼可爱多了。
被抓当场的于乐瑶无奈地推了推课桌,正要站起,忽的又不动了。她朝怒气未消的贾忻问道:“贾先生,可不可以不罚站?我昨儿睡得晚了,今日听课才没有精神,并不是觉得贾先生讲得不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丫鬟乱传话,于乐瑶两次被贾忻罚抄的事,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竟成了对贾忻和他的教学很有意见,故意而为之。对此于乐瑶坚决表示:此事完全是子虚乌有。贾忻虽然人不讨喜,讲课也古板,语调更像是催眠,但一个老师一个教法,只有适应老师的学生,哪里会有适应学生的老师?
贾忻挑着眉看了眼装可怜的于乐瑶,心道:怎么着,连罚站都要和我讨价还价?
于乐瑶抿了抿嘴,正要站起,却听贾忻说道:“今日初讲叠句和诗词,你若能立刻做出一首,我又满意,可以不站。念你初学,一不限题,二不限韵,三不限律,如何?”
于乐瑶眼珠子一转,道:“那先生怎样才是满意?”
“你先做来再说。”贾忻背手向自己的圈椅走去,显然不相信初学未足一月的于乐瑶能想得出什么通顺的词句,“若做不出,今日,你就别想坐下。”
于乐瑶沉吟半响,皱眉苦思。
她有些苦恼。而根源就在于,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将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照搬一首,还是自食其力瞎编一个蒙混过关。
前者的好处是,绝对可以让贾忻满意得挑不出刺来。坏处是,这件事会以比火箭升空还快的速度在司徒府内迅速流传,她以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