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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守心(下)

忽然猛得房门被推开,梁湾吓的回转了身,领口大敞,甚至胸口都挡不住,春色外泄,好一番看得人心神迷乱的美景。“你!不会敲门么!色狼!”梁湾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娇喝道。“我敲了半天门,你自己不应声,我以为你出事了,才进来。色狼是什么?”张日山有点不解,但这个词汇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本来的羞怯隐去,更上前一步拉住梁湾困在胸前质问着。“就是……登徒子的意思……”梁湾别过头,脸有点发烫。“算起来……我是看自己的堂客,怎么就登徒子了。”这样的解释张日山反而戏谑着有点有恃无恐。“能一样么……你才多大,他都多大了。”梁湾仿佛没注意自己的这句话让抱住自己的人心里更加别扭。“有什么不一样,就算年岁虽然不一样,人可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张日山气的腮鼓鼓的,刚才的成熟稳重已然退去,露出了少年的模样。“醋了……他才不会这样吃醋。”梁湾白了一眼,娇笑着想要推开他。

“醋都不会吃?那年轻的我始终要比年纪大有情趣一些。梁医生,吃醋这种事不得多看两眼,不然走了以后可没得看了。”张日山的手渐渐松开了,梁湾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的浅笑,自顾自的系着胸前的扣子。“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又是跟八爷学的吧,俏皮话撩妹的启蒙看来是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单身狗齐铁嘴?”梁湾停手转向他,说着这些的张日山自己的脸都有些羞赧的憋红了。“我让你吃得苦会比他多吗?”张日山渐渐严肃起来,似乎这个问题梁湾必须回答。“……不多,至少没让我追。那现在的你很多年后还会让我受那么多苦吗?”梁湾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回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询问。“……”张日山低下头把侧脸贴近梁湾。“什么意思?”梁湾佯装糊涂向后退了一步。“都说了不多,我又肯定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还不表示一下。”张日山地这句话恐怕不知道腹诽了多久,竟然如此的顺溜,梁湾笑着摇头,有些无奈,但还是慢慢地贴近了对方,不料闭着眼等了一阵见对方没什么,张日山大概是以为这个奖励没什么希望,突然转了正脸。

就这样两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一个电视剧里演绎了不下一千遍的桥段发生在他俩身上,简单的一个轻吻,变成了两片嘴唇的纠缠,交叠的身体落在床上,似乎陷入了那柔软的床垫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花一样的印记落在雪白的颈子上,仿佛是一种无形中的鼓舞,滑动的手指像着了火一般,梁湾觉得自己仿佛要被蒸发了,脑袋发蒙只能听到对方和自己的喘息声。正在迷蒙到无法克制的时候,小葵在门外的一句火扑灭了即时的冷却,恰到好处,这样的亲吻并不是没有过,虽然那种要从身体中窜出的欲望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难克制,但也并没有进行到让人觉得尴尬到无法面对的地步。“……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带节奏,这张脸就是我梁湾一辈子的克星。”梁湾不满的嘀咕,张日山撑起身体,脸在很近的距离看着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你这小声,又是说我坏话。”张日山侧过身体,盯着梁湾的侧脸。“我是说,自己之前就是太着急才会那么主动,结果还没回过神就被人吃干抹净,像样的婚礼也没有,唯一一张婚纱照还是婚礼当天的自拍……”虽然这只是梁湾缓解羞赧和尴尬的一种说辞,但张日山却听进了耳朵里,听进了心里。“都没有么……自拍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不会了……我保证。今天恐怕是没办法在家里吃饭了,我还记得的要带你去吃板鸭的,一直也没吃成,择日不如撞日。”张日山将梁湾拉起来,帮她系好了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午饭下馆子,长沙城里有名的老字号板鸭店,除了有点咸梁湾觉得味道真是好极了,结了帐牵着手并肩走在街头,像这样和张日山一起上街逛一逛的日子,之前不多,试探她的那几次勉强算,来到这里也好像还是第一次。忽然张日山停住了脚步牵着她的手突放开了,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却久久不见他开口。

“怎么突然发呆?”梁湾这才歪着头看张日山,发现他的视线似乎在对面的店铺上,是一家照相馆,门面崭新应该是新开的。“不是说没有像样的结婚照?”张日山的实现收回来落在梁湾脸上,有种希冀。“我……我说说的……你当真了,其实……”梁湾忽然鼻子一酸,感觉眼睛蒙了水汽,似乎越临近离别便越有些矫情矛盾。“照个相而已,哭肿了眼可就不像样了。”张日山扯了扯梁湾的手腕,照张相的愿望他还是能满足的,矿洞里那场虚幻的婚礼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恰巧梁湾的提醒,既是补偿梁湾,也存了一个在梁湾离开之后能有什么留给自己做个念想的私心。进了照相馆很快挑了一件很有时代背景的改良婚纱,头纱简单的盖在头上,梁湾抖落着比平常旗袍宽大一些的裙摆,走到张日山身边一脸询问的样子。张日山还没开口,老板却忙不迭的夸赞,是如何的郎才女貌,如何的相配,语言不吝夸张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起来,但在相馆老板眼中这正是新婚燕尔真正的模样。

相机是一台看不出品牌的木质外拍机,三脚架上顶着一颗皮制伸缩在240毫米左右的大镜头,相馆老板手持左手持气囊快门,右手拖着考镁粉点燃的闪光灯,整个人弓着身子藏在照相机的黑布里。“哎,两位璧人考的近一些,好不啦。”相馆老板听口音像是上海来的,一张照片折腾了许久,终于拍成了。临走时,张日山将拍照的钱放在柜台上推到老板面前,而老板则在取相的本子上写好了取相片的时间和付款人的姓名,原本一张相片从曝光到显影定型只一小时的时间,但由于某些原因相片至少一周后才能洗出来,生活在数码照相时代的梁湾略有些小失望,不过想想仅是一周倒也不算漫长。出了相馆梁湾抬起张日山的右手,拨开袖口看手表的指针,点点头说:“这里离教堂不太远,我们一起接那小子回家?”张日山则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本来觉得张启山给他一天的休假时间很充裕,但似乎与梁湾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长官!长官……你可让我们好找。”忽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跑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士兵,好像是在叫张日山。“你们是……有什么事吗?”张日山回身站定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似乎认出来两个士兵是前阵子新招募进来的,他有些印象,只是这么急的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两个士兵敬了一个不太正规的礼,其中一个从自己胸前口袋里掏出被撕下来的半张纸,上面似乎是张启山的字迹,只是字迹有些不太像往日那么洒脱,写着:急事,速回。张日山皱着眉端详好一阵子,抿了抿嘴,把纸条收了起来。“既然有急事,抓紧回去吧,别让佛爷等,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梁湾捏了捏张日山的手指,以为他不好想自己交代便宽慰道。说罢便一个人转身要从反方向离开,张日山急忙拽住了她:“急什么,叫辆车。”然后招呼了一辆洋车,把她送上座位,直到洋车消失在街口,自己才跟来的士兵走了。

梁湾心想着今天到教堂早,还可以和洋先生讨论一下丫头的病情,拉车的腿脚很利索比梁湾预期的还要早到,车子到了教堂口的阶梯下面,梁湾便付了钱自己向上走去。当晚教堂给难民布道,顺便施粥,里里外外都是人有些乱,看见人多梁湾便加快了脚步往教堂内走。穿过人群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便是穿着白衬衫,深褐色西装长裤的沃特.费恩,他耳朵上带着听诊器正在给一个病人免费诊治,见梁湾来表情有些惊讶。“梁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沃特.费恩将听诊器拽下来,对着并人点点头,站了起身。“医生……小莲是不是带着潼笙回去了?”梁湾以为自己来晚了,因为凶杀案小冬最近来接他们的时间都会有些提前。“不……梁小姐你不是大概两个小时前把他们两个带走了吗?当时你走的时候表情不太好,我以为你……心情不好。”沃特.费恩低头看了看手表用手指敲了敲表盘,又抬头盯着梁湾十分疑惑,他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严重,会让站在眼前的这个活泼的女人露出如此惊惧的表情,面色惨白仿佛停止了呼吸。

“……我,我……”梁湾声音嘶哑,脑子里紧绷的弦好像砰的一下断开了,从秦岭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给自己心里设防,也知道那个复制的梁湾一定回来找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下手,话没说完不由得人崩溃的就要往后倒。“梁小姐……你没事吧!有什么事可以和我直说……我能帮的一定不会不帮你。”沃特.费恩拽了一下梁湾,发现她手冰凉,还在不断的发抖,便安抚她坐下来。梁湾慌乱的有些六神无主,她想象不到张潼笙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只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有时间,如果她复制自己的记忆该知道自己对孩子的感情,可转念,这个复制品是利用那个占星师伊达.伍尔夫仅仅相处不到一个月时间的记忆而化成的,又怎么会对孩子有真正的母爱,越想越觉得恐怖,不自觉的抱着头打哆嗦。“梁小姐?门口有个人叫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老修女走到梁湾身边蹲下来,把门口一个人给她的东西双手捧着送到梁湾面前。

梁湾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盯着那老修女手中托着的东西,是一方白色丝帕,丝帕的一脚绣着木棉花,那是红家的象征。她看着那方丝帕似乎有些抓住了头绪,谢过老修女将那丝帕接到自己掌中,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层是一只白色的粉蝶,那粉蝶被人揪断了翅膀;将粉蝶取出来放到一旁,梁湾已经知道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一个人,将整方丝帕打开,上面用很娟秀的小楷写了一个地址,结尾表明让梁湾将帕子在教堂中众人面前焚烧掉,一个人来救孩子。梁湾将手帕收拢到胸前环顾四周,难民涌动在教堂之中,不敢保证做了这件事的人是不是安排了眼线,她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将手帕烧掉。“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样把地址留下来?”梁湾踌躇着,又担心自己在这里是继续浪费时间。“梁小姐……要走了吗?”沃特.费恩似乎觉察出梁湾这些异样的举动仿佛引起了一些难民安心,他们相□□头然后推进角落和人群,便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我……我本来想问问之前给医生的那份红府夫人的检查样本有没有出结果……”梁湾本想说自己确实要走,忽然灵光一现盯着沃特.费恩非常自然的问这问题。“哦……Of course!What happeo you?”沃特.费恩假意拿出一张写满了英文的纸递给梁湾看。“Ididn'thalfgetintotrouble。I need you to deliver the following address to my home.原来是这样?那这个病毒的学名我没搞明白,您能给我讲一下?”梁湾假意读着上面的字,然后将那张纸还回去指了指上面的字。“Sure , I 'd be delighted to .”沃特.费恩抽出口袋里的钢笔将梁湾口述的地址写在了那份自己要递交的瘟疫疫情报告上。“医生谢谢您,我一定告诉二爷,夫人的病有机会治好,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梁湾向沃特.费恩告谢,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用这种方式留下地址是不是安全,这群人中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恰好懂的英语,不管如何总要赌一把,说完便向沃特.费恩和老修女告辞,消失在夜幕下的教堂楼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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