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用学琴李慕便肆意极了,师傅自己进明禧宫教书,随她爱学不学,反正明阳公主诗书平庸,琴棋一般的名头是传遍后梁皇室的。
如今见了孟和,李慕舒爽中又有些不自在。他确实赏心悦目,可又跟琴紧紧挂钩,仿佛他就是那把焦尾名琴,以其名贵难得宠幸于天下,孤高得很。
两厢做比便显出一种巨大的落差,李慕觉得他不应该在这,山水溪涧是好去处。她折身往花丛里扎,对着孟和挥手道:“本宫无事,孟琴师自便就好。”
“庶民不敢。”孟和一派文雅气度,弯腰又是深深一礼。
再过一月,李慕本该学琴了,御琴坊传来消息,说孟和病了,跟皇后请示要不要换个琴师。
皇后看了眼跟前万千疼爱的小女儿,不学也碍不着什么,打发人回了不用,便等着孟和病愈也无妨。
这事就像一点小石子砸进御花园中的明清池,连水花都挑不起来。毕竟最近两月里后宫最要紧的事不是其他,而是明阳公主十六岁的生辰宴。
皇帝下令要大肆操办,隐隐竟有些天下同庆的气势。宫女太监的动作更麻利了,溜墙根的脚碎到看见残影。
待李慕生辰当天,皇后亲手为她梳妆打扮。大红的公主朝服披挂上阵,冠顶嵌东珠九颗,颗颗饱满莹润价值连城。
李慕弯腰对着铜镜笑了下,长眉凤眼,年龄虽小却难掩华贵之气。身旁的皇后也含笑,她娇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还是后梁最最好的嫡公主。
“来。”皇后拿过梳妆台的红胭脂对她招手,褪下甲套用小指蘸了些许。
李慕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腰背挺直,闭起眼睛感受指尖点在颧骨上的凉。
皇后温温柔柔地笑,待胭脂抹匀,李慕挽住她手臂说:“母后真好!”
“得了,你是惯会哄本宫的!”皇后接过宫女呈上的手帕擦净手,又轻捏了李慕脸颊。
蜜糖融进眼睛里,原是跟皇帝如出一辙的威严长相,因为她的娇气而磨掉厉色,只剩珍宝似的辉韵。
皇后看着李慕是既欢喜又忧愁,她心肝儿宝贝肉的女儿啊,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呢。
“娘娘,时候到了。”嬷嬷上前说道。
“那走吧。”皇后看着李慕,收了嫁女儿的忧思,笑着握住她的手。嫩生生的,像刚出巢的鸟,没见过风雨也不知人心险恶。
希望她的女儿呵,能永远不识阳春水,永远像今日这般,做后梁最受宠爱的嫡公主。
皇后看着李慕的眼神柔得像水,又替她掖了掖规整无比的衣襟。
李慕:“母后?”
皇后笑着摇头:“无事。”然后握紧她的手走出明禧宫。
从明禧宫到庆殿前,一路挂着红艳艳的灯笼,黑夜也照得像白昼。
皇后携公主出行,仪仗排了长长一行,前头拐了弯,末了的才刚进这条路。
青石板也被映得白亮亮,不是灯笼的红,而是月明的光。脚踏在上头也留有黑影,匆匆过了。
庆殿内灯火通明,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携妻女参宴。
各家小姐应是做足了功课,不论是官家的还是皇家的,都没人着红色,便是连水红都没有。生怕冲撞了明阳公主给自家惹祸。
皇后和明阳公主一到,唱和声不绝。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明阳公主。娘娘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金安!”
皇后叫起,但无人立刻站起身,而是随着她走过,裙裾曳过视线,后面的人默默起来落座,像风吹的鹭草似的,一茬茬伏倒又立正。
快到台阶时,皇帝走下来接过李慕的手。皇后在左,她在右,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
皇帝看着李慕,慈爱之情溢于言表,对着满堂官员朗声道:“今日朕之掌上宝珠,明阳!十六岁生辰,特请各位爱卿为我儿见喜!”
“臣恭贺明阳公主万福金安,公主千岁!”
“臣恭贺明阳公主仙福永享,天佑我朝!”
“臣恭贺明阳公主仙桂双好,喜乐常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祝贺声接连不断,一个比一个说得响亮,皇帝听了比谁都高兴。
明阳公主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她高兴,皇帝的心就跟着轻了一半。
各路官员的祝词流水一般源源不断,个个真心实意,恨不能将心掏出来呈给皇帝品鉴。
与之而来的还有官员送上的贺礼。
本朝讲究用官清廉,私下授礼也有限额,皇帝也明令禁止了献金银玉器,故而今日呈上来的都是些新巧物品。
明阳作为堂堂一国嫡公主,便是再稀罕的珠宝玉器她也是见烦了的,倒不如摆弄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