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府半里地,车夫李伯对徐卓道:“小伙子,你外公外婆对你真不错。小老儿我听了那么多有关百年徐家的传说,还以为徐老太爷有三头六臂,却没想到他本人竟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慈眉善目的。”
“也许是人老了更看重亲情,对我也就更和善了。”
思及方才他在徐家大门外对徐老太爷和太夫人许下的承诺,韩江容拉紧风帽,问他:“你办完事以后,当真还要回徐家去?”
“不然呢?”徐卓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似已经把徐家当成自己家了。
“没什么。我是想,下次回徐家,你再要走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大概会有一阵子见不着你了。”
韩江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有几分惋惜,徐卓还以为自家师弟舍不得自己,还像模像样地宽慰他:“小容儿,我不会待太久,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回书剑门找你了,别太想我。”
韩江容一脸冷漠地驱马越过他,“别,你可别回去太早,我还巴不得见不着你呢,难得能清静。”
“嘿你小子找揍……”说着便向韩江容追过去。
“有本事就来揍!”韩江容挑衅似的提了速,师兄弟两个骑着马一追一赶越跑越快,不一会儿就只能看见马屁股了。
燕晴煦、陆语儿和嵇承古三人为避雪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的声音,陆语儿撩开车帘望了望,嫌弃地:“幼稚。”
燕晴煦遥望着马屁股,再看看自家师妹,不禁微微牵起唇角,从鼻子里轻轻笑了一声。这时就听嵇承古说:“燕姑娘,你应该多笑笑,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嘛,心情舒畅对身体也好。”
不说还好,他一说,燕晴煦立马掩唇轻咳敛了笑容,“嗯”了一句算是对他的回应。
“唉嵇大哥,你就别难为我师姐了,”陆语儿放下轿帘坐回燕晴煦身侧,“别人多笑一笑兴许能多活几年,让我师姐多笑,那是要她的命。”
对座的嵇承古面露无奈之色,摇了摇头。马车里好半天都没有人再说话,只有车轮骨碌碌地响个不停,陆语儿觉得没趣,挑起话头问:“嵇大哥,你家乡在渭州哪里啊?”
“一个叫百里的小镇,你应该没听说过。”
“哎,这个我还真的听说过。不过我没去过,那里可有什么好玩的?”陆语儿问。
“这个么……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非要说的话,我记得郊外有座灵犀山,有空倒是可以去玩玩。”
“灵犀山?那都有些什么?”
嵇承古摸着下巴回忆,“在灵犀山顶看日落,景致还不错。除此以外,山顶还有座月老庙据说很灵验,庙里有棵老松,上面缠满红绳,也是处难见的景。”
月老庙,那便是求姻缘的了。要是放在半个多月以前,陆语儿肯定会吵着去那拜上一拜,而现今她已是心碎了一地,对姻缘连半点念想都没有了。她兴致缺缺地:“哦……月老庙啊……”语气中明显地流露出不想去的意思。
燕晴煦对求姻缘同样没兴趣,更何况她本就不信神佛。同行的另外几个人都是男子,对拜月老这种事多半也无甚想法,这灵犀山他们几个大概是不会去了。
虽然估计没有人会想去嵇承古推荐的地方,但从他的话里,可以感觉到他对百里镇还算了解,至少不是一无所知。燕晴煦想,他说自己儿时曾随养父母居于渭州应该不是杜撰。
将关于嵇承古的信息和猜测拼凑起来,可以得出这样的一种推测:
嵇承古是沈香尘的儿子,多年前因某些原因同母亲分开,遇见了养父母并被他们抚养长大;
后养父母的亲生儿子被煌焱教抓走,养父母夫妻二人因思念亲子积郁成疾双双离世,嵇承古再次流落;
飘零中他又与其生母即沈香尘重逢相认,沈香尘将琼素派的照影步法教给了他。母子二人在京城以行医为生,直到现在。
其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时间。嵇承古是哪年与母亲分离的,他们又是哪年重逢的?
会有这一疑问,是由于小师叔说,当年沈香尘回门派拒绝掌门之位时身边曾带着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有多大年纪,小师叔说她并没有见到过那男孩所以不清楚,她只是听别的师姐妹说起过有这回事而已。暂且不管男孩的年龄,只论时间,沈香尘回门派那年恰好是燕晴煦初到琼素那年,即十一年前。
也就是说,那个男孩若是嵇承古,那么他在至少十一年前就已经回到生母身边了。
想到这里,燕晴煦问道:“嵇大哥,你离开渭州很久了吧,怎么竟还对老家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我十四岁离家,算来已有九年,确实很久了。但是……故乡总是最难忘的,在百里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若有一天你离了故土,便会懂了。”
九年?他九年前才离开渭州?这时间不对啊……难道她猜错了,嵇承古和沈香尘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