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许多，祝浮玉决定自己还是要为她最后的时光做些什么。

“这里有个萤石洞，郡主要不要去看看？”或许她愿意在有光亮的地方死去，试炼地在没有信物的人眼中永远漆黑一片，只有那处萤石洞例外。

黑暗中，他看到她点了点头。

祝浮玉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为她引路。

白平乐：“……”这小兄弟走的也太慢了！

萤石洞确实很美，点点萤光挂在石壁上照亮了幽暗的洞穴，从无边黑暗猛然来到这里，会叫人误以为自己置身星海。

祝浮玉带着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还细心地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上头。

“这个地方是我八岁那年发现的。”此情此景，祝浮玉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也可能是为了化解白平乐心中的不安，他背对着她，刻意不关注她身上的变化。

“那年试炼，族里其他孩子合伙骗走了我的信物。”他轻笑一声，“不过我们试炼时，族中长老都会额外给张护身符，所以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言外之意，祝风这次当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所以他死定了。

“那时候没有信物只是会觉得黑，什么都看不见。当人在黑暗中太久时，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黑暗的一部分。”

“然后你找到了这里。”白平乐淡淡接道。

她听起来情绪还算稳定，祝浮玉轻轻笑了一声：“对，快绝望的时候我找到这个洞穴。”

“祝风比我大一岁，但他没有参加过试炼，郡主知道为什么吗？”

白平乐不答，他继续说道：“因为族中长老不喜欢他。祝宋两家世代联姻，父亲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与族里对抗，长老们对此耿耿于怀，也就厌恶这个血脉不纯的孩子。”

“来历不明？”白平乐这时开口了，“兴王与祝风的母亲不是在宋府赏花宴上重遇的吗？”

“郡主果然猜到了。”他欣赏道：“那个故事讲的确实是他们的故事。当年宋府的赏花宴的主角其实是母亲与父亲，宴会上，原本要宣布祝宋两家的喜事。”

“那个女人出现时机的实在是太巧了。”明灭萤光间，他神色漠然：“父亲当时疯魔了般要娶她，不惜毁两家之约，与亲人决裂。”

最终那场婚礼表面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满结局，实际背后是祝宋两家因此生了嫌隙，两家长久的结盟差点毁于一旦。

“好在那女人死的早，不然族里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他这话说出来，甚至显得有些恶毒，他此刻却完全不在意了似的。

“事后族里调查过这个女人，发现居然找不到一丝有关她的来历，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不过既然人都死了，调查不出结果，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一切只是一场阴谋，那当年兴王的情深不悔更像是一场笑话。祝浮玉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想证明这一点。

他对所谓王府继承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从小时候起，他眼看着父亲把几乎所有的爱意与期待都倾注在祝风身上，祝风这个哥哥始终如同天堑牢牢挡住他原本该得到的亲情与光明。嫉妒随着年岁一起增长，化为隐秘的恨，也是他的心魔。

记不得从哪天开始，他执念于证明当年的往事只是一场闹剧，后来，他甚至想要证明祝风的存在也是兴王的自欺欺人。

“你知道吗？我找到了当年府中的老人，她告诉我一个秘密。”祝浮玉的声音带着一点兴奋，落在这片寂静洞穴里突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本来正昏昏欲睡的白平乐打了个寒噤，裹紧了自己的披风。

祝浮玉却不再继续说了，两人一起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

“这个秘密就是，当年那个女人根本不曾有过身孕。至于祝风，是那女人死后，父亲在一个雨夜从外面抱回来的。”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感受到背后的人呼吸逐渐微弱，轻声说出这个从没对第二个人提起过的秘密。

说完后，祝浮玉顿了顿，转过身去。

他对上白平乐迷惑的双眼，内心突然一片空白。

本来打算给她收尸的祝浮玉：“？”

差点睡着结果被他突然出声吵醒的白平乐：“？”

现在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