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的故事刚讲到开头。

他讲的是一个因爱疯魔的可怜人，正是市井人家都会感兴趣的痴男怨女那一类，俗套但大家都爱听。

故事里的时节在阳春三月，细柳拂岸，主角泛舟春波湖上。主角是个富贵闲人，平生爱美酒，更爱美人。美酒醉人，美色更醉人，人生不过但求一醉。

琼浆入口，佳人在怀，微风徐来，快哉快哉。

舟行过桃红柳绿的岸边，枝叶交错间隐隐可见一鹅黄衣衫的女子穿花拂叶而来。他醉眼惺忪，先是看到春风微扬的衣摆，然后是垂至腿侧的幕篱。

柔风掀起幕篱轻纱，他只来得及看见那鬓边一闪而逝的榴花。

“靠岸。”他突然吩咐舟子。

这世间原是越神秘的东西越有致命的吸引力，而他恰巧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姑娘可愿同我一道游湖？”他开口邀请。

幕篱轻纱之后，女子似乎讶异于突如其来的搭讪：“你是？”

“不重要，重要的是春光不可辜负。”说着，他笑着伸出手。

后来回忆起来，他觉得自己是午后醉浓，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美好的相遇。

在他的想象中，姑娘顺从地把手递了过来。

小舟载不了这么多人，于是他让另外两个美人自行离去，他与那位姑娘坐在船头对饮。

“我今日为姑娘破了例。”他听见自己说。

“嗯？”幕篱后的声音温柔纯粹，简单的一个字却让人感觉要融化在春风里。

“我向来只与美人同行。”

他听见那人轻轻地笑了，不知怎地心头被什么灼烧似的，越来越火热。

后来都聊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又或许两人之后谁也没开口说过话，就这样相对静坐到暮色四起。

斜照落在湖面，被晃晃悠悠经过的小舟打碎。舟子慢慢划近岸边，早春胡乱生长的枝桠伸出湖面，他注意到有一枝十分接近。

他没有开口，只是在树枝划过时，喊了句：“小心。”然后作势欲扶被刮落的幕篱，幕篱擦着他的指间飘落水中，慌乱中他只抓到一朵珠花。

“抱歉…”话说到一半，他就哑了声。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美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万分可爱。

木桨划破湖面，落花飘零。他被舟子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