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和江宇山的对话变得如此困难。他低下了眼垂,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给徐镜驰发了句:你在哪里?
老徐:在和主编交流感情,头都被骂飞了。武狗指着我脸骂,我们两个兔崽子死在外面算了,命都不要,还回来干嘛。好气,我这么帅气的脸,是能随便指的吗?
沈宁:武编发飙了?你快帮我请个假,我发烧了,明天上不了班。
老徐:神他妈发烧了,你是和旧爱烧了吗?说好的一世人,两兄弟,福同享,难同当呢???
沈宁砸吧下嘴巴,是烧了,烧的皮开肉绽,差不多只剩灰了。
沈宁:好兄弟,哥哥现在回来陪你共患难。
江宇山一直看着他刷手机,按键的速度和吃了加特林一样的快,他其实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刻,沈宁不会咄咄逼问问他的心,他也可以在一旁尽情的注视着他,让思念借着夜色蔓延。
沈宁把手机别回口袋,说“话也说了,歌也唱了,谢谢江总今天替我解围,不过你我之间的账也算不明白,就不提欠不欠了,彼此有缘再见,我先回去了。”
他还没起身,江宇山一把握住他的手,说:“我送你回去”。
沈宁压抑的不爽一下子被触发了。
“我和你什么关系,轮得着你送我!”
“我送你。”江宇山重复的说一遍,面上没有变动,只是把抓着他的手又抓紧了点。
“江宇山,我他妈是真的看不懂你,我看不懂你为什么研究生了语言表达还停留在幼儿园水平,我看不懂你为什么放弃设计师来瑞阳做个交际花?我看不懂你为什么明明选择了出国还要回来?我...算了,我走了。”
“我送你”江宇山面不改色,仍是固执说着这一句。
沈宁的滔天怒火仿佛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连个声都听不见。他看着自己手上泛起的红印子,眼睛泛起了水光。
三年的时间,两千公里的距离,两颗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心。
沈宁不再负隅顽抗,他突然放下了。
这场闹剧终于走到了尾声,寂寞的中年人玩到了深夜,开始想起家的熨帖。
江宇山叫了几个代驾把人送了回去,然后拉开自己的车门,请沈宁坐上副驾驶位。
自从那番争执过后,沈宁就没在说过什么,江宇山往哪走,他就往哪里走,两个人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假象。
凌晨三点的夜晚,能见到的车子少得可怜,平常水泄不通的二环现在畅通无阻,可江宇山还是开的很慢,也许是因为夜晚的视线看不远,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
但无论因为什么,沈宁都不愿意再想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十字路口冲出一辆改装过的橙色跑车,飞快的从他们面前擦过,江宇山急急的踩下刹车,右手下意识的挡住沈宁的额头。
沈宁的身子因为惯性往前倾,整个头往挡风玻璃上撞,正巧撞在江宇山的手上。
熟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他的记忆里,激活了关于沈宁跨专业考研时的那段记忆。
那时候沈宁每天大清早赶去东校区上项目管理的专业课,一下课又要马不停蹄的往西校区大门的机构进行新闻学的培训,好不容易上完还得去人满为患的图书馆挤个位置做毕业课题准备,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没个停歇的时候。
江宇山见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心疼的说;“宁哥,这才一个月,你脸都痩的没肉了。我最近新买了个电动车,以后都我送你上课吧。”
备考一年半时间,江宇山每天像个全职保姆一样风雨无阻的接送他。早早的买好早餐,争取让他多睡一会,中午打包好他最爱的菠萝咕噜肉,说糖分有助于脑子灵光,晚上提前在图书馆占位,陪他一起看书学习,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甚至乐在其中。
有次Q市大雨淹城,电瓶车驶在水中,轮胎都瞧不见,他们一个倒霉开到了坑里,随即一头栽到水里去。
江宇山仿佛神技,临危之际竟然还能抱过他。地上的水将江宇山淹了个透,而他倒在上面,堪堪浸湿了点后背。
雨下的越来越大,像天空破了个洞一样,江宇山把伞给他撑着,然后背起他,一步一步走过Q大校园,背上还有细碎的小石子和树叶片。
一天的课也不见得有那么重要,冒着大雨上课的效率肯定还没有自学来的高,他们完全可以回去换个衣服,清清爽爽的给自己放个假,可彼此谁也没说话。
车内的照明灯突然被打开,刺的沈宁张不开眼。
江宇山急切的转头看向沈宁,将他全身打量个遍,生怕有那里受伤了,眼底的深情一览无遗,如从前无异。
万幸的是有惊无险,车子没有碰撞,人也安然无恙。
只是,沈宁很难过的说了一句。
“江宇山,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