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前段时间,市委政府的领导为了更好地树立村镇学校的形象,特别给镇中学拨了一笔款子,让他们为学生们定做校服,小姑娘,你看这个校服你们能做吗?”
“能做,我们太能做了!”陈兰芝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云阳镇一中她可是听说过的,是这附近几个乡镇的唯一一个中学,初中生和高中生加起来怎么说也有近千人呢,这个生意要是做下来,当真是不小。
那个人:“你如果能做的话,找他们校长刘长有联系一下问问。”
服务员将饭盒递过来,陈兰芝双手递到这个人手上,大大方方地对着他鞠了一躬:“谢谢指点,请问叔叔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杨,叫杨振和。”男人说着话,掏出钢笔写了个条子递给她:“我在这里代几节课,下午就要走了,你拿着这个条子直接找刘长有,具体的事情你问他就好。”
“谢谢您,杨叔叔。”
那人笑了笑,提着饭盒走了。
陈兰芝马不停蹄地就往镇中学跑,到了学校门口说明来意,人家根本不让她进:“我们学校根本没有一个叫杨振和的,你别在这里胡诌着蒙事啊。”
陈兰芝怔了怔,中午那个人说他只是在镇上代几节课,马上就走,怕是看门的不知道他,就改口说:“那我找刘长有,刘长有是你们学校的吧?我是来找他谈事儿的。”
看门的人一怔,转而就笑了:“你要说是来谈事儿啊,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进了,这几天因为谈事儿找他的人可不多了去了?谁来我们都让进啊?”
陈兰芝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的机窍来,看来杨振和的确没有忽悠她,镇中学确实收了一笔款子要定做校服,可是眼前想接这单生意的人怕是也有好几个呢,人家怎么着不得研究研究?
研究?烟酒……
陈兰芝转身到镇上买了两条烟带上,打听出来刘长有是哪一个,就带着这两条烟在学校门口等着。
等到学校放学了,那个叫刘长有的才一摇三晃的从学校里走出来,陈兰芝在他身后悄悄跟着,等到刘长有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巷子里,陈兰芝三步两步跟上去一把拦住他:“你好,您是刘校长吧,听说你们学校最近要定做校服,我们村儿可以做?”
刘长有一愕:“你们村儿?你们村儿是哪儿的?”
陈兰芝赶快道:“就在附近严家村,离你们这里很近的。”
刘长有哦了一声,陈兰芝赶快把手里的烟往他手里塞。
刘长有冲着那两条烟看了一眼,眼睛一眯,表情又有所松动,陈兰芝赶快趁热打铁地把手里的衣服展给他看:“刘校长您看,这就是我们做的衣服,这做工,这质量,都挺不错的吧?价格也不高,只要您把定做校服的这个活儿交给我们做,我们保证给您做得妥妥的。”
刘长有想了一下:“要说你们这衣服的做工和质量倒是也行,不过……唉,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要做校服的?这个事儿除了市里的几个干部可没有几个人知道。”
陈兰芝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是杨振和叔叔告诉我的。”
刘长有的脸色当即一变:“杨振和是你叔叔?那你不早点说?”
陈兰芝赶快点头:“是啊,就是杨叔叔让我来找你的,你看,这是他给我写的条子。”
刘长接过那个条子看了一眼,上头也没写啥,就是写了个刘长有的名字,下面是学校的电话号码,不过的确是杨振和的字。
杨振和是市教委的工作人员,这几天到云阳镇来视察工作,顺便给学生代几堂课,他为人低调厚道,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教育工作者来看,但是这些镇中学的校长可没把他当普通人来看。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臣七品宫,人家是市教委的工作人员,回去之后随便在局长面前说句话,就能抵上自己在基层奋斗半辈子的了。
刘长有当即换了一副面孔:“既然是市里头的杨老师交待过的,那就不必再多说啥了,明天叫你们单位的领导把单位的公章一盖,我们先把协议给签了,你们就开工吧。”
陈兰芝大喜,千恩万谢地去了。走到一半这才想起来,找领导来签字,还要盖章?自己的领导又是哪一个啊?村长算是领导了吧?
陈兰芝回了家,把今天自己出去这一趟的收获给周大全一说,可把周大全给吓了一跳:“兰芝丫头啊,不是我说你,你咋就敢以我的名义揽这么大的活儿哩?起先不是你说的就是叫你婶子娘帮你看着找几个人做几件衣服吗?怎么一转眼,还把我给扯上了?
我不去啊,我不去,这签字画押的可不是小事儿,万一将来叫别人给捅上去,说我这个当村长的滥用职权,询私枉法,那我可混身是嘴也说不清。”
陈兰芝差点笑出声来,村长算个多大的官儿啊?不过是借你的名义接个活儿而已,怎么就能论到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上去了,这眼瞅着这么大一份生意不做,可不就是挺傻的?
“周大叔,不是我说你,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人家国家都号召农村人开放思想,搞多元化经济了,你哪儿能还抱着以前那一本经念着就管种地呢?”
周大全还是摇头:“上头说是那么说,可是底下的人到底是该咋做,这中间有谱不?将来那合同上白纸黑字一签,都是我的责任,我可不背,我可不背。”
陈兰芝有点急了:“叔,那你就眼瞅着这么大一笔生意给丢了啊?那不就太可惜了?”
周大全坚决摆手:“我不干,我不干,反正我不干,你这个丫头胆儿也太大了,啥样的生意都敢揽哩?还用咱们全村儿的名义去揽,将来万一出了事儿,谁担着?反正这个大印我是不盖,这个字儿我是也不签,你自己想办法去。”
这下陈兰芝是真没撤了。
从村长家走出来,陈兰芝一个劲儿地心痛着这份生意,更心痛今天中午自己买的那两条烟钱。
两条大前门呢,可当真不便宜,差不多能买十来斤的五花肉了。
“唉,算了,也怪我,一看见有生意做立马就丧失理智了,哪儿知道周村长这一关这么难过哩?愚昧啊,愚昧啊,害得我空欢喜一场,连那两条烟钱都打了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