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哼哼唧唧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拿出看大戏的眼神去瞧那冒牌公子。
这一瞧,有点不对劲。
来人身上的穿戴,可价值连城了。
他身上的衣服似雾一般飘逸,如雪一般洁白。那衣服上的线,哪里是普通的线啊,全是细小闪烁的金丝——这是天罗云锦啊!
侧腰间还别着一块羊脂般纯白无杂质的暖玉。大拇指上一块通体碧绿的扳指,阿梧想,那应该是上好的翡翠。
头顶上戴的也是镶着明珠玳瑁的白玉头冠,虽歪歪扭扭的,但那头冠上随随便便一颗珠子,买下她阿梧都绰绰有余了,简直太绰绰有余了。
这姐姐,不会掳了一个大乘山弟子过来了吧!她胆子也忒大了!
缓了缓神,她壮着胆子上前把来人翻了个身,再细瞧……
额得神啊!
不得了了!
还真是赫云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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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梧是见过赫云雍本人的。
一年前,大棠国的皇帝在大乘山行祭天大典。山上打杂之人不够,于是从山脚下各酒楼急调了一批人手到半山腰的庖厨做杂工。烧火丫头阿梧和她的好伙伴小花也被安排在其中。
那是她俩第一次进入大乘山外宫。里面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虽只目睹了管事带着他们所经过的一小片地方,但楼台宫阙,飞檐画栋,看得阿梧的眼睛都直了。
当他们在疱屋里忙得不可开交时。突然听见外面一传菜宫娥的尖叫声:“看啊,云雍公子!”
接着便有一波高过一波的尖叫声:“啊!云雍公子!啊啊啊!云雍公子啊!”
疱屋里的人听到呼声,立马按捺不住了,不管男的女的,纷纷跑到外面,仰头张望。
便见有一众仙人从半空中御剑飞过。
其中一人,金缕雪衣,贵气不凡,与其他人很是不同。他眉眼间似乎堆砌着千万年的冰雪,既闪耀,又冰冷,其仙人之姿,很是飘逸出尘,令人过目难忘。
那人正在赫云雍!
见到了赫云雍,小花在旁边激动得全身战栗,声音发抖:“云雍公子,云雍公子,我……看到云雍公子了!”
阿梧本也十分兴奋,可看着看着,眼睛不知怎的一阵刺痛,“这公子怎么这么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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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高高在上的赫云雍本人,衣衫不整地躺在这林间草地上,似被施了某种厉害的法术,一动不能动。淬白的脸上一脸的狼狈,两只黑玉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乱转。
确定了他是赫云雍后,阿梧惊得目瞪口呆。
赫云雍是谁!当今大乘山除了山主外修为最高的修仙者。诸多美誉自是不必多提,光是那“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奇才”这一项,就足以傲视群雄,不可一世了。
可如此奇才却狼狈地被青衫女子抓到这荒山野岭——
——这青衫女子是何等修为!
呃!
一股热流从心口处涌出,直奔脑门,额头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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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梧原本心里就清楚,自己是斗不过青衫女子的。之前怎么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是诳,又是骗的,从没给过她好脸色,还各种出言不逊。
那是因为她认为青衫女子不敢把她怎么样。她阿梧的身份,好歹是大昆镇最大酒楼的烧火丫头,有酒楼罩着呢。
酒楼罩不住,还有衙门管着,衙门管不了,这仙山脚下,不还有大乘山吗?大乘山你敢惹吗?
如今,青衫女子把赫云雍说带来就带来,说扔地上就扔地上,还一脸无所谓地叫阿梧自己去取他的头发。
这……这叫什么事啊!
阿梧望着远处莽莽群山,想着这荒山野岭的,以这姐姐的本事和行事不拘的做派,惹怒了她,她只需一个指头,说灭了自已就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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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几滴豆大的汗珠子当即从额角划落。
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瑟瑟缩缩地转身,咧开嘴,对着青衫女子“呵呵”傻笑两声。
然后,“扑通“一声。
给跪了。
阿梧双膝跪地,腰子使劲地朝地上拱着,脑袋使劲儿朝地上叩着!咚!咚!咚!叩得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大仙饶命啊!大仙饶命啊!小女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大仙,还请大仙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孔雀屏似的长毛脑袋次次狠狠地蹭在地上;如夜叉般的黑炭面孔上,磕得又是沙土,又是草屑的,本已经是够悲惨的了,额角现下又隆起了一个大包,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青衫女子瞧了一眼阿梧那倒霉悲摧的模样,赶紧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伸手扶阿梧:“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子,起来,你看,把头都叩坏了。”
阿梧哪敢起来,瑟瑟缩缩地一阵哀嚎:“不不不,大仙,小女子无知,之前多有冲撞,大仙高抬贵手,饶了咱吧。”
“没事!没事!“青衫女子相当大度,一脸和气地挽起阿梧,“咱们师徒之间,计较这些做什么!“
又是师徒!
姐姐啊,能不能不提收徒这个事。咱们一生有奔头的事情可多着呢,你呢,何必如此执着。
阿梧被青衫女子从地上挽起,苦着一张脸,内心百味俱杂,想起前途未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