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除了她没有历朝皇后之风范,与人们想象中母仪天下的样子相去甚远外,的确是皇后的最合适人选,那点微词也就微不足道了。
不过也有人不只是不满,而有其他打算。
侯丛的生辰很不凑巧,夹在长阳遭劫与新帝登基之间,想大办也不好意思,不办又不甘心,好歹作为稳住长阳乱势、带领文武官员迎新帝入城之人,他地位飞升,早已今非昔比。低调可以,那叫谦逊,真毫无动静,怎受得了那冷清、那孤寂?所以,席还是要摆,只不过未广发请柬。若旁人得了讯上门来,或是悄悄请入,或是以“底亲小聚、不敢劳动诸位”打发了,自是各有安排。
侯府办席,哪个傻子会当不晓得?争先上门了却不是谁都能入府,被客气婉拒的虽有遗憾倒也无怨言,自己够不够格进侯府还不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暗暗发誓以后要用功走动,早点攀上才好。
侯府非昨日可比,侯府诸人身价自也水涨船高,尤其是侯府小千金,侯大人的宝贝孙女,叫不少人惦记上了,大有当初芳菲郡主名动长阳之势。只是侯府避而不谈,似尚未开始考虑千金婚配一事,直到准皇帝亲自登门替侯大人长脸面,脑子灵活的恍然大悟瞧出那么点端倪。
侯丛稳住形势,领百官迎自己入城,他的生辰不敢大办,自己给他薄面亲来一趟不算过分。水榭边屏退闲杂人,侯丛独陪李明珏,水榭上优伶咿咿呀呀。
瞧眼坐在旁边的人李明珏说尚未登基,不必在意座次,不妨以老友相会安排,便在李明珏身边加了副座兴趣缺缺的样子,对于吹拉弹唱,李明珏向来不如昭怀帝有兴致。侯丛本也不打算只请他看这些,时候差不多,他拍拍手,台上优伶退去,小婢女放下水榭纱帘,神神秘秘。
“殿下归来,有人欢喜得很,定要为您献上一舞方肯罢休。老臣拗她不过,让殿下见笑了。”
“怎会。”看在他大费周章的份上,李明珏配合地露出期待。
言语间,叮咚如珠玉落盘的琵琶声飘然入耳,纱帘再次被掀开,伊人飞天之姿、反抱琵琶,翩翩起舞。飞天舞广为流传,要跳好跳出神韵却非易事。台上人璎珞叮当、琵琶相和,素手纤腰,每一次跃起都灵动如莺,每次落地都轻巧如羽,纤柔处有神人的潇洒,婉约处有飞天的骄傲,舞而不俗、贵而出尘,一颦一笑拿捏得恰到好处,丝毫不露人工斧凿之痕迹。
“没想到侯妹妹还有这等技艺。”赞美是发自真心的,飞天舞能跳出如此神韵,属实难得,他记忆中侯淇不屑做这些事才对。
侯丛捋捋胡须:“也就是殿下能叫她动一动,旁人便是我这个爷爷也甭想。”
侯淇一舞完,含羞退下。侯丛意味深长道:“以淇儿的年岁本不该仍守在闺中,可她偏要说什么此生只等一人,除了他,爱恨皆无意义这等糊话。瞧这小儿女姿态,也怪老臣教导无方。”
李明珏笑:“您谦虚了,谁不晓得侯府女公子通文知理,秉性高洁?”
“殿下赞缪,叫她听去还不知要如何偷喜。”侯丛话锋一转,“大辰方经苦难,百端待举,臣等自当鞠躬尽瘁辅佐殿下,死而后已。只是请恕老臣直言,数代以来,种种原因,李氏宗族愈见凋敝,昭成帝便曾为不能大兴李氏喟叹不已,殿下振兴大辰之际还当广纳后宫、为李氏开枝散叶,方得告慰您的父亲在天之灵。”
终于说出来了,李明珏静默片刻,摩挲玉杯缓缓道:“侯大人,是否逾矩了?”
侯丛起身行个礼,大有头可断血可流,话一定要说的架势:“殿下若是寻常人,自轮不到老臣来多事。然皇家无私事,既登大宝,陛下事便是天下事,何况皇嗣传承这等大事?天子血脉,多多益善,殿下别嫌老臣说话难听,这非以陛下喜好而定,而是您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话就过分了,换作他人少不得发个怒,但李明珏仍是不威不怒一笑,颇有几分揶揄:“老大人费心了,既然如此,明珏不敢耽误时间,这就回去与吾妻多多努力。”
“……”
“对了,早点给侯妹妹找个好人家,也好为侯府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