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赵二?”她想起来了,嘴上却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记得?”
“贵人多忘事,无妨,我不介意一点点替你回忆起来。”
“没必要。”
赵无名忽然狂笑:“你这嘴脸依旧欠揍。当年你还小,却在碗口县放了我人生第一把火,带走了我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兄弟赵大,在县牢那场火中被烧伤,最后伤口溃烂而死,到现在他都会梦见那张脓水横流、成了他噩梦的脸。
“呵。”东方永安冷笑,“你还有脸说,你们烧杀掳掠又带走了别人多少亲人?怎有脸委屈?”
“我没有!”
“赵大也没有?”
“看来你分明记得嘛。”
“一只蟑螂无谓记不记得。既作恶多端,哪好意思矫揉造作?夹紧尾巴,还能多活几年,这么招摇撞市,是想我送你一程?”东方永安扬手,袖箭冰冷的箭尖对准对方脖子。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这么多年,你手里就没有染过无辜之人的血?你敢保证死在你手中,死在烟花下的都是罪有应得?还是你要说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火烧长阳的人却大言不惭地为他人抱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如果你喊我来,是想听我忏悔,想看我痛哭流涕地恳求宽恕,那你要失望了。我很早就明白走过的路,不要浪费时间去回头,如果什么事都要去后悔,那这一生也不能干几件事。最后我想告诉你一个我不大喜欢的道理,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是懦夫。懦夫还想复仇?看好了,复仇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猛然灌进来一股风,吹得她乌黑的长发乱舞。
袖箭射出的时候,赵无名推倒烛台,整个大厅里浸满火油,烛火一触地刺啦燃烧开,东方永安却一动不动,看着袖箭穿过他的喉咙。火光照得她的铠甲发亮,红光爬上她的脸庞,随即又爬进她的眼中,倒下去的赵无名越发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不畏业火的魔神,坚如铁石,不能动摇半分,仿佛下地狱也不能吓阻她,更别提想从她脸上看到犹疑、后悔,无异自欺欺人。
心中升起一种感觉,自己所做皆是徒劳,这把火根本不能带走她,这尊魔神到底非他能撼动,多不甘心。
唧筒将火圈撕开一道口子,安陵与无影冲进来。东方永安看着不肯闭眼的人:“既不甘心,那我给你机会,让你看到甘心为止。”她转身走出去,“将他吊上朱雀门,那里看得最清楚。”
靠近城门的某处角落,去办事的人回来,他们该出城了,东方永安却勒马而立,始终望着城中,四下里仍有数片红光,最大的红光在皇城,想来那里也未能幸免。
她虽不说话,诸人却知晓她担忧,无影道:“放心吧,侯大人应付得来,我忘了说,朱雀门上还挂着另一个人,费中谷,这样一来,城中的官大人们就能放开手脚。”东方永安将赵无名的尸体吊上朱雀门,当然不是有虐尸的癖好,这是一个讯号,让城中那些顾虑费中谷势力不敢出头的胆小鬼们赶紧行动起来。当官的不身先士卒,带人救火,维持秩序,要他们何用?
“费中谷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
“通知大云兵入城没有?”
无影答:“已经通知,他们很快就到,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老大真是用心良苦,还非得让大云兵先进城。弯弯绕绕考虑那么多,也不嫌累。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在城外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四起的火逐渐被扑灭,方才离去。
两座卫城山间,传来行军的声响,他们催马爬上土坡,就着月光可见,光秃的大道上黑压压一片。听着整齐划一的皮靴踏地声,可以想见大云兵整肃的军容,先头军已经进城救火,这是主力。
望了片刻,东方永安调转马头,抖动缰绳,带着安字军的人与大云兵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