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从叫住他,从袖中摸出一张京都舆图,点住图上几处:“以老朽猜测,若想震慑人心,引起恐慌,多半会从最要紧处下手,老弟不妨先往这几处看看。”
张岸接过舆图大步而去。
他在城中奔波之时,又起了几处火点,追至第三处,堪堪撞上一群放了火正要撤离之人,虽着便服,他还是一眼认出是官家之人。当即围住,箭雨射出,一个活口不留。这种负责跑腿的最下层,留了也没用,以赵无名的阴险,埋火地点才不会让棋子知晓。赵无名其人,他交往不多,连面也没见过几回,对方不喜邀功,不常现于人前,似乎甘心隐于费中谷身后,但张岸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他在他身上嗅到阴沟老鼠的味道,但绝不承认那是同类才有的敏锐。
召来人灭火,他带队赶往下一处,真是见鬼,这么多年官场生涯,没有哪次有今日鞠躬尽瘁。他开始考虑是摸排埋火点快,还是擒贼擒王省事。若是直接杀去丞相府,不知费中谷手上兵力几何?对上了胜算几多?他这般卖力是要给新帝投名状,不是投自己的脑袋。权衡再三,他选择了稳妥的法子,冲在最前头去承受费中谷等人最后的反扑是愣头青才会干的事。
长阳乱成一团,丞相府却仍旧一派安然,只是灯火稀疏。
大堂里,被支开的毕仇风尘仆仆赶回,满面怒容,不留情面地质问赵无名:“这就是你他妈暗中谋划了老半天的大事?火烧长阳,陷主公于不仁不义?”
赵无名以扇掩嘴轻松一笑:“这是我等送给未来皇帝陛下的贺礼,主公允许了的。”
“主公!”毕仇看费中谷,“烧毁长阳,大辰重创,只会引八方趁虚而入,损人不利己,于主公而言亦是无可估量的损失。”费中谷眼神闪烁。
赵无名:“长阳作为十几朝古都,实力雄厚,遍地珍宝,李穆一把火都没伤筋动骨就是最好的证明。将这样一座宝库留给敌人?毕大人你不是在说笑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心早离主公向李明珏而去。”
“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朗声:“主公何等英雄,败也当败得惊天动地,在敌人的淫威下夹尾而逃,连反扑咬下敌人一块肉都不敢,亏你说的出口!毕仇你何时学了妇人之仁那一套?惺惺作态也不嫌难看,怪道伐笱死了,在下便觉不安,你比伐笱差太多。”
“谢你不把我跟那只疯狗相提并论,你发疯,就当谁都要跟着你发疯?赵无名就实说,你是为了主公,还是为了你的私仇?”懒得等他回答,毕仇转向费中谷,“还没完,一切还未结束,想想您为了驱逐李穆蛰伏多少年,相信某,您可以东山再起的!跟某离开,终有一日我们能重回长阳!”
他伸出手,满眼诚挚,费中谷被他的诚挚与信念打动,挪动步子跟上他。二人奔出,却见赵无名仍在原地,费中谷回头:“先生不一起走?”
赵无名摇头,脸上挂着大愿将成的狂热:“尔等先走,我约了人。”连一声主公也不叫了。
他们走后,刻薄的嘴角扬起,这场盛大烟火为他所放,他当然要看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