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诸位来拿个主意,我一个后院妇人实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此复杂局面。”她以手扶额,看起来疲惫、憔悴,无力又无奈。“王爷此病来得迅猛,尚有诸多事情未及处置就这么撒了手……”她略一沉吟,“不知过往王爷可曾就应对突发事件有过交代?董兄弟?”
她越是满怀希望,董蒙就越是歉疚:“没有,王妃对不住,董蒙无能。”
“夏先生?”夏无病亦摇头。
墨兵道:“大军箭在弦上,群龙无首易生大变,还需早做打算。儿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艳满目惆怅:“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当不当?你说吧。”
“不若请世子承爵,王妃辅佐,或可号令群雄稳住局面。”
李明修听在耳中,怒在眉梢,若非不能动弹,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拐杖。这就是东方艳的谋算?自己倒下了,她就可以世子的名义掌控他的将领、继而掌控大军,乃至整个青州?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野心!
他怒瞪那猫哭耗子的女人,对方回他轻描淡写的一眼,好似在说: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大军,稀罕破烂的青州?
墨兵本为东方艳提议认作义子,他始终不那么信任,不出所料,狼子野心。他的提议虽有些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若他们坚持董蒙怎好反对?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世子年少,王妃辅佐更是挑不出毛病。不对,此等大好机会,他们一定会坚持!他李明修,堂堂昭成帝三皇子、淳和王,就这么无声无息被算计了?以后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物、眼睁睁地看谋害了自己的可恨女人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毁了他好容易建立的大业?他忘了,没多久之前,他自己才要亲手毁了青州。
他愤恨不已,怒不可遏,然而他圆瞪的眼、翕张的鼻孔与喉咙里发出的粗嘎哼唧在床前诸人眼里都成了对墨兵言语的附和,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随即同请世子承爵。反对的反而是东方艳,她一贯的谦逊:“不可,世子年少,何堪此重任?此番青州面临的危机前所未遇,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的非诸位莫属。目下要紧的非是世子承爵,而是稳住局势,青州饱经风雨摧折,不该也不能遭受更大的苦难。”
“可是……”
“此事不必再提。”她罕见的疾言厉色,又深情款款,“我相信王爷很快会好起来,他不会放任我们母子无所依靠。只要诸人齐心协力渡过此次危机,等王爷好起来,青州定会云消雾散。”
真是狐狸一般的女人,以退为进,明面上维护了他,却让自己在诸将眼中变得高大、光辉。那群蠢东西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心悦诚服地看一位宽厚、可靠的当家主母的眼神。李明修颓然闭上眼,他竟不知枕边人有如此能耐,等他好起来?笑话,她守着一日,他能好起来才怪。况且,不用太久,他相信,下一次,这女人就会接受诸将的提议,堂而皇之领着世子坐上他的位子,明目张胆地对大军指手画脚。
东方艳深情的目光告诉他:她有的是耐性。
“此前王爷就对夏先生甚为推崇,信任自是不必说,军中之事也一直由先生谋划,日后仍请先生多多费心。”
夏无病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并且当场进行了分派:王府仍由董蒙守卫,围剿逆贼的墨兵调往晋元,原先在晋元的巫越则调去西部,继续跟甘降等人周旋。此外会聚在晋元的大军也分散开来,晋元驻扎一支、连通长阳的粮道驻扎一支、东北与瑜州交会处驻扎一支、天泉驻扎一支……几处不甚要紧的小城池也分派了驻军。
这等分派就好像一个不谙军事的毛头小子在胡闹,可夏无病不是不谙军事的毛头小子!李明修定定看着他,陡然心下突突直跳,他发觉了他或者他们的意图:分散大军,才好将那些可能忠于他的将领各个击破!他是他亲选的军师、有他亲赐的印信,调派自会顺利,即便有人提出疑异,以夏无病之能,找出合理的解释不难。李明修既惊且恨,为什么他也要背弃自己?若非自愿,东方艳根本威胁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