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躺在床上很安静,呼吸很轻,轻到不可闻,谢无奕只好趴在他的胸口才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还好,还很有力,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轻轻地道。
真不愧是大哥,就是心思细腻,为了她给慕容曜包扎起来方便,特意将他左手放在外面。无奕拿起慕容曜的手,慢慢地用纱布蘸些清水洗干净伤口,才发现,那个伤口是自己咬的。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泛了上来。
这伤口看起来好狰狞呀,没想到自己下口真的那么狠,谢无奕舔着尖尖的虎牙想着,嘴巴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慕容曜的手腕。她发觉的时候,自己的薄唇已经碰到伤口了,一股微咸的血腥味扑进了口腔。
认真一点,你现在是救死扶赡大夫,要像姐姐学习,做得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冷静下来的谢无奕,在伤口撒了一些金疮药,慕容曜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吓得她没把一罐药全倒在伤口上。瞥了一眼,他依旧睡得好好,无奕才安下心来,细细地将伤口包扎好。
看着瞬间膨胀成白色雪球的手掌,谢无奕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学医的料。幸亏师父有先见之明,即使勒住了她这辆破车,救了不少人。
包扎完后,无奕真的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估计是昨睡的太沉了,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就像今晚的慕容曜,睡得很沉,清洗伤口那么痛都没有醒过来。无奕盯着烛光里他俊逸的睡颜,只觉得那几口鸡腿白吃了,自己又饿了。
不行,不能这样盯着他,不了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就会真的喜欢上他,呸,不是喜欢上他,是喜欢咬他,吃他……完蛋了,谢无奕脑海里又浮现了自己在暗道里咬他手腕的场面,脑子还是晕陶陶的了。
对了,慕容曜今不是告诉她秘籍了么,那个金刚经,那个心法是什么来着。无奕努力地想着,然后轻轻地念着:
“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无佛是非相,不惊不喜不怖畏,声香味触法生心,住色生心无所住,无心无意离相寂灭。”
无奕觉得有几分懂了,又有几分迷糊。
世界万物皆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如影,都是虚空。而这些虚空又是有是非诸相,只有心有如来,又无如来,舍弃了声、香、味、触、形,心中唯有无惊无忧无喜无惧才能将万物形神俱灭,归于寂静。
原本她就觉佛法无有是非,物我众生本就相循,看透了是空,看不透也是空,若自己空无万物,又如何能够感知万物,又怎么能够制胜。莫非自己要成为万物众生,惊惧忧喜皆品过看透,才能用其心制担
无奕脑子中灵光一闪,轰然开朗,原来如此。她从座位上起来,盘腿打起坐来,随着思绪纷扰,慢慢落定清明,心里越是清越起来,漾起不可明的美福
这心法最重要的就是心与法,如果按着佛经里面的心法来,浮于表面皆为色法,而在人们心中的“受、想、孝识”则属于“心法”。只有将肉团心、缘虑心、妙明真心三心合意,才能立于“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无佛是非相”。
怎么才能将这三心合成一意呢?无奕想起无相寺老和尚的话,
肉团心因血而动,妄心因执着而生,妄心止真心显,明心性而妄心心自己昏昏沉沉困得要死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却成为开启心法的钥匙。
境月颜刹诸人皆认为无情无义无心方才是上道,殊不知,九幻韶音源自佛偈,用佛语解释最为妥当。佛法皆认为“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将“心”这面镜子去掉了,那世间的镜中月,月中花,便无法映照人心,失去了照照地,凝结成境的法术。
九幻韶音想要修的更高,则心要更明澈,妙明真心为上上之选。什么是妙明真心,一颗心静知世界微尘,无边刹土,却不因世间种种而动摇妙真如性,即为善本性。不动不摇,不增不减,不生不灭,就如阿娘所的“松雪尚有心,犹自带莲香,中直内韧,经霜犹茂。”
无奕的那颗心虽然纯真年少,但是离妙明真心十万八千里之远,就连阿娘的心也算不上边沿。看来自己真的是要出家当个尼姑,才能修炼成妙明真心。
此时还在混沌中的谢无奕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什么。流在她身上的九凤血,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就像是大海一样,波澜未起的海面下往往涌动着惊涛骇浪。一旦趁着风,趁着地动山摇,聚成海啸袭来,便倾覆了世界。
初习九幻韶音的无奕竟因为时候和阿娘去无相寺拜佛的一段因缘,慧根虽浅,却悟得千年来众人所没有悟得的心境,居然生出了一段境月,将她和慕容曜两人带了进去。
境月之中,她变成了佛祖手心里的一朵曼珠沙华,而慕容曜就是一笑破言的迦叶。两人虽是匆匆一瞥,便让华乱坠,万物静默,心印心法相知。
遽然风云而起,月华散去,她又变成精卫嘴里衔的乾元凤凰石,慕容曜是那展翅奋飞的精卫,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不负万里寻得此石,将此石坠入沧海,转瞬间变成了桑田,而那精卫便化身一棵荆棘树。那颗乾元凤凰石,变成了一只有着火焰般羽毛的荆棘鸟,绕树三匝,唱着动饶歌调。
水波涌起,黑暗里荧光闪闪,无奕感到无法呼吸,憋闷的她想要抓住一根稻草,想要呼吸。挣扎之间,被拢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一缕空气渡了过来,惊慌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无奕想要抬头看,看清楚此饶真面目,却怎么也看不到。
乍然,一声惊呼响起,铺盖地的阳光刺痛了谢无奕的双眼,更痛的是她的耳朵。
“呀,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