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莞抢在李氏前面开了口,干竹荪,她不想透露给老张家,她娘一直被教导的要孝顺,张仁齐和张李氏的问话,从来不会隐瞒什么。
“哪个喊你开腔了,批娃娃参加行势的,一天到黑莫老莫少的,老三婆娘你说。”
张李氏很熟悉老伴的习惯,收到张仁齐的眼神后,立马让玉莞闭嘴,她不相信玉莞,这姑娘儿好起来了看起来鬼精鬼精的,还是李氏老实。
“没,没宝贝,就卖了些山货。”
李氏收到小闺女祈求的眼神,吞吞吐吐的回答道,然后任张李氏怎么问,也没说出多余的话来。张仁齐看确实问不出什么,先进了里屋。
“硬是行势了。”
张李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在张翠莲拉了拉她袖子后,端起了婆婆的架子,教训起李氏:
“听到说你们昨天是坐张大发那两兄弟的车子进的城?还有说有笑的,我三儿虽然不在了,你还是要注意影响哈,表切当尖脑壳。进城都不晓得给你小妹儿买点东西,分了家硬是了不得了,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啊。”
“娘,我没有,搭车是顺便的,我们的钱买了点粮油,还给叔娃买了药,没有多余的了,小嬢的礼物,我记得到的,我们下次进城再给她带。”
李氏忙分辨道,眼神示意玉莞不要开口。
“下次,鬼晓得你们下次好久切,弄个嘛,我晓得你绣东西还可以,你小妹儿说,现在城里的姑娘都喜欢带个撒子丝帕,你切给她买来绣一张。”张李氏撇了撇嘴。
“丝帕?好好,我去买来给小嬢绣。”
李氏还没听过丝帕是什么,只知道先答应下来,不让张李氏骂出更难听的。张李氏又训了李氏几句什么要循规蹈矩,又让李氏背了三从四德,才放李氏和玉莞走,李氏几乎是逃难般退出堂屋,失神的往回走,连张义富追出来送她们都没发现。
“莞妞儿,”张义富看叫不住李氏,忙叫住玉莞。
“老母亲是有点过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他们还是关心你们的……”看着玉莞清澈的眼睛,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哎,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有啥子要幺爹帮忙的,喊一声就是。这儿,我攒了一钱银子,你们先拿去用。”
玉莞没有接过银子,张李氏把钱捏的死死地,平时都紧着张翠莲,幺爹都二十几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
突然间,她想起了个玩意儿,需要张义富帮忙,于是和张义富约定了时间和需要的东西,就追着李氏出了院门了。
李氏带着玉莞到了街上的张徐婶家,问起了丝帕的事情。张徐婶的女儿嫁到了云溪郡的绣坊,平时会帮她收一些织布,李氏做的刺绣活就是她介绍的。
“什么?丝帕?那么贵的东西,你买来咋子?”
张徐婶是个直肠子,听了李氏说要送给小姑子,一下就知道是张李氏逼得,愤愤不平的说道。
“黑屁儿的哈婆娘,就看不得人好,你在屋头时候也没见她对你好好呢?还有你那个小嬢,懒得扣虱子,天到黑脸抹的像个唱戏的,鬼迷日眼勒,简直不摆了。你晓不晓得丝帕是撒子?本来我想你绣的弄个好,想帮你接丝帕来绣,但是我姑娘儿说光那个帕帕那么大的溜溜(四川话小布条)就要一两银子,还不算绣工,就算你自己绣,还要压钱还要自己买丝线,棉线绣还要不得,光绣那点花花,丝线都要几钱银子!”
“啥子安?那么贵,这哈咋办啊?我答应了娘的,这可咋办啊。她小嬢要是得不到,不闹的更凶?”
李氏听后,牵着玉莞的手都抖了下,玉莞都感受到她身上的抖动。
“唉,我说你啊,就是被那两娘母抹干吃尽的,你也要学到反抗嘛,最起码要拒绝嘛,大家都是熟人熟事勒,我才给你说这些,你吃的起亏,吃得起苦,你勒娃娃呢?也要跟到你吃亏吃苦嘛?你们张义信都不在了,况且你们都分家了,你还是要多想哈哦,又不是他们屋头的人了,还管球的他们弄多哦,今天喊你买丝帕,明天不是要喊你买金绊子(四川话:金手镯)了啊,好生想哈嘛。”
张徐婶本就是泼辣性子,她公公又是族老,张李氏在她面前她都能骂的张李氏体无完肤。
李氏焉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玉莞叫住了她。
“娘亲,我脚痛,要抱——”
玉莞从未要求过李氏抱过,从小木讷也不和她亲昵,“疯病”好了以后,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个要求让李氏有点惊讶,但还是蹲下身子,抱起玉莞。
玉莞坐在李氏个胳膊上,小手圈住李氏的脖子,把头靠在李氏肩上,感受着李氏的体温,本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要安慰李氏,她只能牺牲萌色和肉体了,人家原身还是个小孩子哒。
而且这种感觉令她很新奇,是母亲的怀抱的味道吗,要知道从小老怪物都是提着她的领子拎她的。玉莞把头放到李氏的颈边蹭了蹭,以示亲昵。
“娘亲,不要怕,你还有玉莞啊。”
李氏的思绪被玉莞打断,只是反复感受着小女儿这突然起来的温情,没有那么沮丧了,把玉莞抱得更紧了,仿佛这是她力量的源泉。
《诗经》有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这人啊,贪念起,哪里还有人的皮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