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啥子事进屋去说,弟媳妇你这像啥子话!”
张义诚看了眼李花,示意她拉李氏进屋。
“回来就晓得使唤我,起来撒,像个告花子(叫花子)一样做给哪个看嘛。”
李花不情不愿的用两个手指头拉着李氏的衣服,硬拽着她进屋,顺便用眼神示意仲礼带着叔娃进去,岚妞——玉岚则不允许进屋,只得回去照顾妹妹玉莞了。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给大家看笑话了,二天请大家吃茶,吃茶,我这弟媳妇没教好,没教好。”
张义诚给院外围观的乡亲们很酸儒的鞠了一躬,抱手道。
“哎,走了走了,造孽啊,做了这么久童养媳,好不容易嫁了,过了几年好日子,听说张老三没了,这张老三一走,怕是得不到好过。造孽啊!”
“那会卢先生说张老三会读书,人还聪明的很,本想到玉妞儿能跟到过好日子,哪想到后头又当兵及了(去了),现在……”
“这么漂亮的姑娘儿,不好好待,要是给我当婆娘,我肯定经由的安逸的板~”
“你个二流子,在想些撒子?信不信老子把你脚杆打断!”
“哎呀,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想啊,她大哥也想哦,我那天……”
“哎呀,走哦,你想着挨涛(四川话挨骂)啊……”
……
围观的人群见张仁齐都回来了,张义诚又把人都招呼进屋了,没有什么“期头”(热闹)看了,一个个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该干活的干活,该做饭的做饭,就散开了去。
院外的人小声的讨论着走开了,张仁齐皱了皱眉头,锄头往墙边一丢,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脸色不好的进屋了。
屋内堂屋里,仲礼直着腰,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李氏在旁边跪坐着,紧紧抱着儿子叔娃。
而大伯张义诚端着茶碗,边捋着茶叶渣滓,边打量着李氏,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张李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昂首挺胸的侧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可是十年来张家村唯一的秀才,她只要在村里转悠,人家都要用尊敬的眼光看着她,这份荣耀在村里,也是头一份。
李花则被张李氏打发去了厨房做饭,张翠莲用两指夹着一个漆黑的簸箕,扔到地上,然后坐到了张李氏旁边的木凳上,双腿并拢斜放,学着城里小姐的样子坐着,用一张帕子掩着嘴。
“这又是闹撒子?我听到说你们说了老三死了的事了?”张仁齐进屋后拿着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坐到张义诚旁边的太师椅上。
“哎呀,幺女不小心说漏了,反正这个事情她总要晓得的!”
张李氏没好气的瞪了眼李氏。
“再说,今天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她那个死掰掰娃儿都要把我们屋头烧了!诺,看那个撮箕里头,还有差点烧没了的米面袋子,起码有几斤米吃不得了。”
张李氏顺手指了指张翠莲放地上的簸箕。
“啥子安?米面袋子都烧了?你个败家子娃儿,老子看到老三份上把供你们吃,供你们住,你们硬是要把老子家当都败了啊?你咋啷个废?”
张仁齐听到好几斤米面不能吃了,心里来气,随手拿起簸箕就往叔娃儿和李氏身上扔去,仲礼连忙用身体挡住了簸箕。
“爹,您不要打娃儿,不要打娃儿,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没看好他,没看好他啊……我就问哈,就问您一句,阿信哥真的不在了吗?真的吗?”
李氏奔到仲礼面前,护住两个儿子,泪水无声的掉落,看着张仁齐。
张仁齐作势还要抄东西打骂,却被张义诚拦住。
“咳,弟媳妇啊,前几天郡上来了军爷了,说是阿信在上场战役里面就找不到人了,战场上有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有一个戴着个铜盘子,就是你那个嫁妆,应该就是阿信了,本来呢,我都让爹看到阿信的份上,给你们个安身之地,现在你看叔娃儿子干的事情,屋都差点烧了,我都不好劝的。”
张义诚操着一口椒盐官话慢吞吞的看着李氏,心里还在打量着,李氏今日虽穿着破旧,头不着一件饰品,但肤色尚白,一身旧衣服也掩不住这诱人的风情啊,不由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