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螺耳朵尖,脑子里转了转,立即将这两个人对上了号。
大噪门儿的那个,就是鱼湖寨寨长司昌南。鱼湖寨是溪州十八寨里产粮最多的一个大寨,大概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所以寨长司昌南才会蠢蠢欲动。
另外那个一直傲然昂着头的年青男子,正是田家翼。田家翼的父亲田横在夏依土王府当干办舍人,主要负责整个夏依土司府的诉讼事宜,不是土司的心腹不会坐上这个位置。
在夏依,但凡在土王府有官职的人家,家中的子弟都被人尊称一声“总爷”,就跟“衙内”差不多的含义;田家翼先前还只是田总爷,后来他爹把寨长的位子让给了他,田家又是溪州的大族,也难怪会动些心思。
灵堂里的这些人,只有廖管家是知道一些底细的,那只信物明明是他昨天晚上才交给七小姐的,而且峒主的意思,也并不赞成七小姐接任峒主之位,而是想让她安稳嫁人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峒主大人意外死了,如果七小姐不争一争,等丧事办完后,就算她一时半会不被新推举出来的新峒主绑去点天灯,只怕也会一直被忌惮,说不定就在哪天被下死手!
廖管家能常年在峒主府做管家的人,自然不可能傻缺到去揭这个底,听着辛螺虚虚实实地说了那一袭话,眼珠微转,立即痛哭地朝着辛酉源的棺材跪了下去:“峒主大人呐,难怪您死不瞑目啊,您这是死得冤啊——”
现在还不到定棺的时辰,这些寨长和溪州的大族来灵堂拜奠上香时,自然是看到了棺材里辛酉源的模样:那一双眼一直圆睁着未曾闭上,面色狰狞可怖!
辛酉源被泥石流活埋,死状痛苦,有这样的遗容其实本来是正常,但是被廖管家趁势这么一哭喊出来,很多人心里立即就打起了鼓:莫非……辛峒主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才死不瞑目?
辛螺立即悲声痛泣起来:“爹爹,您平常总教导女儿要立心为公,要事事想着我们溪州峒,要让女儿跟您一样合格称职,您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您在天之灵可看到,您才刚走,他们就在您的灵堂上闹着要争这峒主的位子啊!……”
她一哭,刚才被吓坏了缩在一边的三小姐辛绣菊和四小姐辛玉簪也跟着哭了起来,主子都哭了,下人哪有不跟着哭的?
一时间灵堂上悲悲切切,哀声四起。刚才在灵堂上喧闹的几人是何等恃强,就衬出了此刻峒主的家眷们是何等被凌弱。
辛酉源向来爱悯百姓,自他接任峒主以来,从来不横征暴敛,每逢天灾人祸之际,还会减免受灾寨子的粮税,宁可自己掏口袋填补一点给阿吐谷城的土王府那边交上去。
就是哪处寨子上出了什么事,辛酉源也是会带上人手物资立马就赶过去,譬如这次干田寨受灾……就溪州这种情况,辛酉源已经是相当称职的一位峒主了,要知道在某个别的峒,属地中女子婚嫁的初夜权都还捏在峒主手上呢!
辛酉源刚死,就有人在他灵堂上这么闹起来,推人及己,怎么不教人心寒?
而辛螺哭的那些话,简直是字字诛心,让人想起辛酉源平常的好,更觉得良心难安。别人是孤儿寡母,峒主府里却是连寡母都没有,只有这一群年少无依的孤女……
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只怕溪州峒今后在别的峒面前就是个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