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陵盯着正睡得毫无知觉的辛螺,一时静默了下去……
辛螺一觉醒来,虽然才到酉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阴沉发黑,有雨点零零落落地洒了下来。
等辛螺简单梳洗了一下,喝了几口粥后,先前还零落的雨水已经大了起来,如瓢泼一样,灌出了一片粗实的雨幕,将整个天地都罩了进去;云雀连忙给辛螺套上了木屐。
府里面没有修通廊,辛螺即使穿了蓑衣又撑了伞,走到正厅侧门时,身上那件白麻孝衣也被漂湿了大半。
顾不得拧干衣摆的水,辛螺踢开了木屐正要进去,正厅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凭什么你田家就能接任峒主?!”
这声音在记忆里依稀熟悉,应该是十八寨里的哪个寨长……辛螺沉着脸止住了手脚都有些发抖、想上前给自己打帘子的下人,就在侧门站住了。
正厅里,跪在辛酉源棺材正前方的三小姐辛绣菊和四小姐辛玉簪被唬得脸色苍白,几乎没搂在了一起。
都是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直娇养着也没什么阅历,父亲刚刚过世,她们才跪了一会儿灵,就有这么些平常在溪州甚至在夏依府都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大闹,确实吓得她们大气儿都不敢喘,眼泪水都愣给咽回去了。
僵直杵在一边廖管家气得脸色铁青。
峒主还尸骨未寒呢,这些人就在灵堂里大吵大闹,丝毫不顾忌会亵渎死者的尊严,简直是、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大嗓门儿兀自在愤然喊着:“既然我们溪州十八寨已经来了十七个寨长,怎么不让大家来推举?难不成峒主遗言就点了你田家的人来接任?!”
除了因为受灾所以没办法赶过来的干田寨寨长,其余的十七个寨长这会儿都来了灵堂祭奠,这话一出,灵堂里瞬间静了静,很快就嗡声四起。
“对啊,我们已经来了十七个人,来的人已经超过了三分二,完全可以推举新峒主出来嘛!”
“就是,凭什么他田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当寨长的时候,田家翼他老子田横都还只是在阿吐谷城当喽罗帮人跑腿儿呢,他才多大点资历……”
“司寨长这提议好,我看我们——”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微有沙哑却铿锵地插了进来:“我怎么听说溪州峒祖上传下的规矩,除非是前任峒主的嫡嗣都死绝了,十八寨才能自己重新推举峒主呢?”
纤瘦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侧门的屏门后走了出来,身穿孝服,头披孝帽,脸上虽然带着戚容,那一双杏眼却是丝毫不怯地扫过灵堂上的众人:“难道溪州峒祖上传下的规矩被你们随口就能更改?还是说——”
少女从容不迫地走近,虽然要微仰了头才能跟灵堂上的一众寨长们对视,气势却半点不弱,略微停顿以后,嘴角挂起了一抹讽笑:“你们当我这个嫡嗣是死人?!”
灵堂里一片安静,大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气场全开的小姑娘,一时都怔愣住了:这还是那个脾性骄纵的七小姐吗?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也能这么强势了!
不过也只是静了片刻,刚才那大噪门儿立即嗤地笑了起来:“七小姐,你真的确定你要参加推举?!难道辛峒主以前就没跟你说过,要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没推举你,你会有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