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脉,皇陵行宫。
依着原本的安排,这晚为皇帝侍寝的是虞嫔,但皇后冯盈春一通小意软语,皇帝便临时改了主意,还是由冯盈春侍寝,让虞嫔去陪朱安和朱宝两个小皇子,免得他们年纪小,被皇陵的龙气冲撞而惊恐不安。
冬夜寒凉,行宫寝殿中的地龙烧的滚热,冯迎春穿着一身艳红的轻薄绸缎长裙,保养得白皙嫩滑的玉手中端着一杯参茶,柔弱无骨地依偎到老皇帝身边。
“皇上,您好久没喝妾身为您熬煮的参茶了。”她似怜似怨地柔声对老皇帝道,“那些个红粉佳人虽然悦目养眼,可哪有妾身懂得疼惜您的身子呀!”
老皇帝心情不错,依靠在明黄色的锦缎圆枕上,一手接过白瓷彩绘嵌玉的茶杯,一手轻轻抚了抚冯盈春披散的乌黑秀发,道:“你说的对,若论体贴朕的龙体,还是你最懂得法子。”
冯盈春笑着看老皇帝俯首饮下参茶,道:“妾身看您在晚膳上鹿肉用得多,这鹿肉虽然补脾益气,但食多了也会添燥气,不如妾身陪皇上去庭院里走走,散散燥火?”
老皇帝摇头道:“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什么燥火。燕山的天气可比京城寒凉多了,你还是陪朕在这烧了地龙的暖屋子里说说话吧。”
冯盈春点点头,柔顺地坐在老皇帝身边的御榻上,看见他手中瓷杯里还剩半碗参茶,遂催促道:“皇上快趁热都喝了吧,参茶凉了要伤身的。”
老皇帝遂依言将参茶饮尽,把杯子交给了她。
冯盈春将空杯子递给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端着杯子离开寝殿,顺便挥手撤走了在殿中伺候的一干宫女太监们。
老皇帝倚靠回圆枕上,叹了口气,对冯盈春道:“朕知道你这般小意伺候朕是为了谁。今晚咱们不在京城的皇宫里,朕与你也就如同寻常夫妻一般说说心里话。”
冯盈春描画精致的柳叶眉突地一蹙,看向老皇帝的眼神里带了些许哀伤。
老皇帝道:“朕知道,废了宓儿的太子之位,你会哀伤难过,会怨恨朕。可是你想想,宓儿是那当人主的材料么?就算朕不废他,他将来继承了这把龙椅,又有何本事坐得稳呢?朕此时将他拉下太子宝座,正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啊!”
冯盈春的眼中泛起泪光,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辩解道:“可他三弟会辅佐他,冯家也会帮他啊!”
老皇帝又叹了一声,道:“他现在是皇子,尚且不全听别人劝谏,将来如若做了皇帝,大权在握,又怎能听进宇儿的劝诫辅佐?他的性子又残暴,听闻打死府中下人的事也不少见。到时候谁能保证他不对宇儿下狠手?难道你要朕在九泉之下看着他们兄弟相残么?”
“再说冯家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朕清楚。冯家大房式微,二房和三房争权夺利争斗得厉害,又都仗着你的地位,不懂收敛,到处树敌,屡次闹出人命官司!这些年来,都是朕在压着这些弹劾冯家的奏章不予追究,一旦朕不在,宓儿压不住这些跟冯家有仇的世家勋贵,他们还不反了?那大玉不就完了么?”
冯盈春想了想,觉得事实确如老皇帝所言,却又道:“妾明白了,您是为宓儿着想。可您要将我们母子的性命交到谁手里了呢?谁不忌惮一个前任的废太子、想要除掉他以绝后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