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关见他态度平和,并无敌意,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缓和了一下态度,答道:“某个大人物想建私兵,让我去专门为他铸造兵器,我不从,便找了个劳什子罪名把我赶出来了!”
在大玉,显贵人物拥有私兵,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制度上虽不允许,但一些皇亲国戚招个几十上百人,配上马匹兵刃,出游时撑撑场面,倒也都是朝廷默许的。
但到了专门为私兵请工匠铸造兵刃的程度,尤其还是匠做营最好的兵器师傅,掌握着杀伤力极强的弓弩的制作方法,其心思可就有些危险了。
宸王垂眸遮去眼内的精光,思忖道:“我九月离京,听闻太子爷在我走后查出一批前朝废帝的余孽,本是都要处死的,但好在皇上仁慈,这批人最后只给抄了家,驱出京城。难不成这里面有你么?”
陈伯关的一双老眼突然涌出泪水来:“什么前朝余孽?那都是些不肯为太子私用的老骨头!我们本就是干活儿的工匠,知道卷进皇家争斗没有好下场,就商量着一起告老还乡算了。结果太子爷便动了杀心,要处死我们!”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道:“幸好天恩浩荡,没让我们掉脑袋。但家给抄了,没了活路,我只好住在城外村子里,做些零碎的小兵刃,让孩子拿到集上卖,谁想他还染上了赌钱的毛病,好不容易卖的一点钱还都填了无底洞!这活的还有什么意思!”说罢垂头抽泣起来。
唐无忧在旁边听着,不由也跟着一起难过,想去安慰安慰这个老人,可又猜他肯定不懂手语,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她伸手拽了拽宸王的袖子,比划道:
帮帮他吧?好歹让他能活下去。
宸王深邃的眼眸中染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又迅速隐去,拍了拍她的手,对陈伯关道:“内人十分欣赏你的手艺,我也想帮帮你们这些对朝廷用兵有贡献的老师傅。但是不能拂了太子爷的面子,所以你们不能在京师的匠做营恢复原职了。我想,把你们分散安排进全国各地驻军的匠做营,不知你和那些老匠人们可愿意?”
陈伯关陡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宸王,不敢相信地问:“这……这是真的吗?……敢问您是哪位大人?真的能再给我们这些老骨头找口饭吃吗?”
立在一旁的南溟笑道:“这是皇四子宸王殿下,现在掌管着全国大部分军队的安排调度,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的。”
宸王也微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承了我的恩会得罪太子爷,因而卷进皇家纠纷。你们分散在全国各地,不会有人注意,太子爷也查不过来。我日后也不用你们报恩办事,只兢兢业业做好你们的分内事,为朝廷军队出一份力,也就行了。虽然可能再也回不了京城,但告老卸任之后可以领一份朝廷发给的养老银子,日子也过得去。”
陈伯关立即点头道:“这真是太好了!我替他们谢谢宸王爷了!”说罢拽着儿子一起跪下给宸王磕头。”
宸王遂对南溟道:“你去统计一下他们有多少人,先给发点银子过年,没有住处的就收进庄子里先住着,年后各地军队换防的时候,给他们分别安插进去。”
南溟一一应了。
宸王又看着陈伯关道:“你和你儿子就在我府里过年吧,我想跟你了解一下这个特制的弩。”他指了指那个装机关的箱子,“这东西威力很大,如果能在全国推广,军队的力量将大大增强。我们大玉也许再不用担心被周边的蛮子骚扰了。”
见陈伯关答应,唐无忧十分开心,如果陈伯关住在府里,她就可以跟他聊聊,问问有没有更加顺手的兵器。而且她对机关也很感兴趣,如果可以,还想拜陈伯关为师,学习制作机关的方法。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皇帝领着诸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和他们的正室夫人在皇陵举办盛大的岁末祭祖仪式。
宸王除了要参加仪式,还奉旨领导安排整个仪式上上下下的安全护卫工作,十分繁忙。
唐无忧这个没名没份、甚至还不算过门的小媳妇,自然是没资格去祭祖的。
她也乐得轻松自在,吃过早饭,先去静宁轩给菀娘请安,受了西岭先生几个白眼也不在意,嬉皮笑脸的对他扮鬼脸,倒把他气得不行,给菀娘针灸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府了。
下午用过午膳,她让小厮去请陈伯关来霜枫苑,看看自己按照他的图样做的简单机关是否合格。
小厮前脚刚走,另一个前院守门的小厮就进来禀报,说唐家二小姐唐语柔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