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李晟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已向此处走来。
洛瑶雪蹲在玲珑身侧,前方黑衣影卫挡住去路。她佯装去扶玲珑,脑中却是疯狂转动,该如何应对此时场面。随着太监细碎的脚步声,她微微侧首,余光瞧见两步之外,一双深黑色金边龙纹长靴经过她,向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洛瑶雪愈发不敢抬头,摈息蹲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起身。
王德眼毒,一下子便瞧出了那女子身上的宫装样式,是嫔妃规制,遂提高嗓子道:“前方哪宫小主,见到陛下为何不行礼?”
陛下?!
他,他竟是皇帝?!
心中大骇,各种念头纷然而止,洛瑶雪来不及细想,立即转向他所在之处跪地,口中念道:“嫔妾见过陛下。”
玲珑更是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以首叩地,惊慌失措地磕头:“奴婢见过陛下!”
脚步一顿,李晟侧首望来。瞧着地上恭敬至极的纤细少女,凤眸带了几分惊异。
本是越过二人去往亭子的靴子,竟向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洛瑶雪暗到不好,一时竟大意,忘记了声音!
只能心中暗自祈祷,祈祷他没有那般好的耳力,听出她的声音来。余光瞧着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洛瑶雪的脑神经线上,双拳紧握,心跳如鼓。
金龙团纹黑靴在眼前停住,洛瑶雪盯着地面卵石,将头颅垂到最低。李晟在她跟前蹲下,和着衣袍褶皱的稀疏声,玄色的衣袍角曳到地上。
他抬起手,白皙如玉的食指微微弯曲,直接托起了她的尖尖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抬首那一瞬间,似乎落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潭,那漆黑的瞳仁,似乎是无底黑洞,除了她自己的身影,便只余一抹入骨的惊艳。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李晟才缓缓回神,低声轻笑,凤眸深潭旋即化作一池春水,将她淹没其中。
他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清风自耳边拂过,吹乱鬓边碎发。指上那一丝温热,似乎能灼伤人的皮肤。洛瑶雪别过头去,又被他强势地掰了回来,双颊滚烫若烧,脑海六神无主,她垂眸低声若蚊蝇般回道:“素人斋才人洛氏。”
“洛氏.....”嘴角上扬,李晟眸中笑影更深了些,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地上小卵石多,你这般跪着,不觉得疼么?”
回头对王德道:“等会儿去太医院取些药膏给才人。”
“诺。”
王德极有眼色地给影卫使了个眼神,带着玲珑退了下去守在外围。不多时,此处就剩李晟与洛瑶雪两人。
蹲的时间过久,加之刚刚又跪了一会儿,洛瑶雪一起身便觉双腿发麻,如百蚁齐啃食,站立不稳。李晟瞧出她的不适,大手一挥便将人横抱到了怀里,洛瑶雪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子。长长的衣摆垂下,宛如盛开的蝴蝶花。
“陛下!”她瞬间羞恼,却又不敢如之前一般呵斥,只能轻咬下唇,垂眸掩下所有情绪。
李晟低下头,笑道:“莫怕,我们去亭中坐会儿。”
知她腿麻,到了亭中,将她放到石凳上,想要去为她捏一下小腿,谁知,她竟躲了过去。李晟这才瞧出她无意间泄露的抗拒,笑意渐渐变淡,他收回手坐到一旁,轻轻转动着指上的扳指,问道:“才人今日可是来赏花的?”
“正是。”
“不知才人喜不喜桃花?”
这话问的略有深意,洛瑶雪立即想到了三月初见,那一片桃林,白衣如雪,青簪如梦,那人问她:“可是累了?”
垂眸,洛瑶雪道:“不甚喜欢。”
“这方帕子,才人可识得?”
一方粉色帕子映入眼帘,那细密的针脚锁沿,边角处绣着栩栩如生的三色堇。
正是那日马车上,被他抢去的帕子。
洛瑶雪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后选择低下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
笑意彻底收起,李晟将帕子放回袖口,起身,腰间金穗优雅轻划,淡淡道:“那是朕想岔了。”
又瞧了一眼她恭谨低垂的头颅,他眸色渐深,说道:“朕就不打扰才人赏花了。”说罢负手离去。
洛瑶雪这才抬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带着远处的太监离开,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玲珑归来进到亭子,先是兴奋地道:“小主!小主!那是皇上啊!那可是皇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小主并无喜色,颦眉上前,诺诺地问道:“小主,怎么了?您好像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