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漪所求,众人皆知。
太极宫中灯火璀璨闪烁,音律轻缓,清香缭绕,人影重重。苏家女儿跪在宴会中央,左右两侧席间众人低下头佯装饮酒,余光却偷偷瞟向正中的主位。
李晟勾唇,手中捏着金质的酒盅,杯中凛冽琼浆轻轻摇晃,凤眸低垂缓缓开口:“你且说来听听。”
左侧首位,成怡然不慌不忙地喝着茶,鬓边金花钗轻轻颤动,温婉和雅,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嘲讽,一副看好戏的戏谑姿态。
借赏求情,是苏绿漪所做最愚蠢之事。
**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初秋景致之最者。素人斋宫室狭小,无荷可赏,玲珑知小主心情不佳,便日日从隔壁小花园折几支桂花回来,与插在瓶内,飘得满室芬芳。
晨时,用罢早膳,洛瑶雪重新梳了发髻,瞧了一眼天上的乌云,沉默站立了一会儿,便带着玲珑往外走去。
三日前,中秋夜宴,苏绿漪惹怒圣颜而被禁足拾翠殿,苏大人一家境遇不明。如今听说,于情于理,她都要去探望一番。
提裙跨过掉漆的朱红大门,遇到了手执扫把的老宫女。
芸女史见到她,欠身行礼:“才人安好。”
洛瑶雪心中忧虑,心不在焉地点头:“起吧。”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芸女史苍老的声音响起:“小主,听老奴一句劝,莫要去。”
脚步停下,洛瑶雪回头,看向依旧欠身半蹲的老宫女,峨眉轻蹙。
狭长的永巷内,只有她们三人,寂静沉谧。芸女史低着头,脊背挺直,行礼动作一丝不苟,标准至极。似乎感受到洛瑶雪的目光,她没有抬头,又重复了一遍道:“小主,莫要去。”
“苏才人与我情同姐妹,如今她有难,我如何能不去?”
芸女史没有接此话,而是另问:“小主可知,陛下登基数载,正值青年,为何后宫之中,无一子半女?”
“......”
洛瑶雪心头一跳。
玲珑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望向那老宫女。这种话岂是随便能说的?
“小主聪慧,避宠两年,躲过最险之际。可小主应知,以您的姿貌,出了这素人斋,便再没了回头的机会。”
两年后的洛瑶雪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模样,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天成的妩媚犹如罂粟之美,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她自知,所以外出必以轻纱遮面,用最本分的姿态,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地方。
洛瑶雪怔怔,望向巷中一座座高筑的灯台,半晌,亲手扶起了芸女史,道:“谢谢你。”
她笑,眉眼弯弯:“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过回头的机会。”
说完,搭上玲珑的手腕,向永巷外走去。
后宫不可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天威难测不可直言,苏绿漪初入后宫不知深浅,在中秋宴会贸然提起朝中之事,惹得皇帝怒斥禁足。
无论苏绿漪能不能躲过此劫,她若不去探望,便显得过于凉薄,让人寒心。这后宫之中,若是她连苏绿漪都失去了,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所以,她不得不去。
而此时,拾翠宫中,苏绿漪端坐在正堂内,双手放在膝上,定定地望着门口,眸中神色不明。
被禁足三日来,她一直在思索中秋夜宴结束后,皇帝单独与她说的那几句话。
空旷的大殿内,帝王懒懒地依靠在龙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