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枫脸色微沉,“却不知是那家贵女。”
“皇上的义妹。”身边人来人往,平儿抱着布匹出来,身边几个家丁也都抱着布匹。平儿双手酸疼,垒起来的布匹歪歪斜斜,他大叫一声,“公子救命啊,快掉了。”
孟镜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平儿一眼,从他手上接过几匹布来。
“你把布匹放上来。”长枫见状,从马车上下来,吩咐家丁们把布匹放到马车上,令阿晋驱车将马匹送回孟府。
“真是不好意思,害得表哥步行回府。”二人走在街市上,身旁各色行人擦肩而过,长枫摸了摸她的脑袋,“何必同表哥这么见外。”
孟镜笑嘻嘻地说,“表弟我可从没跟表哥见外过。”
她说着,瞟到路边的糖葫芦,脚步停了下来,扔下一句,“表哥等等。”
长枫停下,见她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从小贩手里买下两根糖葫芦,没等小贩找零,举着两根糖葫芦朝他走了过来。
他笑了笑。买布时百般计较,现下买糖葫芦却比谁都大方。
这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朝孟镜窜去,动作迅疾,孟镜一时不备,手中糖葫芦连带着脖子上的围兜都被那调皮孩子一把抢走。她一时呆愣,举着一支糖葫芦站在原地。
她拔腿就要追上去,可那孩子早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长枫大步过去拖住她的衣袖,“抢了便抢了,再买一支便好,别追了。”
她下意识地把手挡在脖子上,片刻又觉不妥,尴尬而又局促地放下手去,转身向小摊走去。
姑娘似的,爱吃甜食,长枫失笑。
身边走过一对母女,小姑娘一手举着糖葫芦,仰头望着她的母亲,一脸好奇地问,“方才的买糖葫芦的哥哥没有喉结,为什么呢?母亲不是说像我这样的姑娘家才没有么?”
长枫如遭雷击。
一支糖葫芦递到他面前,他回过神来,孟镜笑眯眯地看着他,“表哥,吃吗?”
他鬼使神差地接过糖葫芦,放在嘴里轻尝一口,目光从她光滑的脖颈间掠过,光滑白嫩的皮肤在日光下像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玉。他赶紧移开目光,心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仿佛做了什么坏事。
他皱眉,看着手中的糖葫芦。
太甜了。而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从前总觉得她模样昳丽身材娇小是尚未长开。可都到了快成婚的年纪,他才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或许不是个少年,而是个姑娘。
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学习与人之道,与君之道,但没有那一本教过他与姑娘相处之道。枉费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可若孟镜真是个姑娘,面对皇上赐婚又为何会如此安然?
向来镇定自若的长枫头一次想要捏住孟镜的肩膀逼问个一清二楚。
突然回想起来,那日孟镜问他,若一个人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反而却不予揭穿是为了什么。那时他答,是为了知道她更多的秘密。
所以,她口中的秘密指的是……他的目光落到她白嫩的颈间,又慌忙错开。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皇帝为她赐婚,她却镇定自若,是因为那个人已经知晓她女子的身份。
至于她身上“更多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他注释着她那被糖浆染的粉嫩光泽的嘴唇,孟镜朝他一笑,问,“表哥,好吃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脱口道,“好吃。”
说完把糖葫芦放进嘴里轻轻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味蕾间弥漫开来,长枫见她眉眼弯弯,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
阳春三月,柳絮抽芽,野草复苏。
多年未见喜事的孟府张灯结彩,红绸挂满屋檐。虽说不必操办,但对方毕竟身份特殊,自然怠慢不得。
婚礼的喜服送到孟镜的院落扑了个空,又转送到沈氏的梅院。沈氏坐在塌上捏着帕子点了点通红的眼睛,指着桌面道,“放下吧。”
孟镜侧立在床边,母子二人刚叙完话。
侍女将喜服放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因她突至,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沈氏把脸一沉,“退下吧。”
侍女不明所以,也不知自己那里出错,忐忑又不安地退了出去。
房门复合,孟镜坐到床畔,沈氏埋在她的肩头又哭了一回。
“这一切全怪娘,若当初你祖父要你入仕时娘就坚决反对,又怎会今日这般困局。”沈氏每每说起,都免不了自责一回,孟镜宽慰道,“那郡主娶进家门儿避着她便是了,母亲待她好,给足她孟氏儿媳的颜面,三五年之后我两合离。虽说是二嫁的名声,但我们孟家替她添份不斐的嫁妆便是了。”
沈氏唉声道,“依娘看,你在那朝堂上娘总是不安心,什么时候寻个由头把官辞了娘才算是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