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说到一半,薛洋说不下去了。因为晓星尘只拿出了一张面额很小的银票。
“就这些?”薛洋问。
“就这些。”晓星尘答,满脸写着“你之前果然是在骗我”。
薛洋扶额大呼:“道长!怎么才换了这么点?你被奸商给骗了啊!!!”
晓星尘见薛洋在面前焦躁地走来走去,很真诚地为他痛心疾首,想起店老板冒着精光的眼,又信了薛洋。
他可能真的被奸商骗了。
但是晓星尘丝毫不在意,他收起银票道:“无妨,这些钱也够花一阵了,若是不够,我再做一些护身符就是。”
薛洋定住脚步,望向兰陵城的方向。
那个睚眦必报的薛洋又出现了,满脸阴恻恻的。
不用想,晓星尘也知道薛洋盘算着什么。
“薛洋,不许你去找那店家的麻烦。”
“我不伤他性命,只需……”
“那也不行!”
若让薛洋去了,那掌柜怕是不死也要变残。晓星尘不得不斩钉截铁阻止。
薛洋却不肯善罢甘休让此事过去。
“晓星尘!你是傻子吗?我答应不伤他性命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去?这种人不该给他一点教训吗?你为什么总让自己吃亏?画血符!这是不耗费精力的么?你知不知道那奸商将你的护身符转手就可以以十倍价格卖出?”
一连串没好气的质问,也勾起了晓星尘的脾气。
“我自己做的东西,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不需你来多言。”
薛洋朝天翻了个白眼:“晓星尘!你这样行走世间是行不通的!自己吃亏,对别人慷慨,你以为那些让你吃亏的人会记住你的好,感谢你吗?不会!你是在助长他们作恶的气焰,等你走后,他们不知会拿什么样的丑恶嘴脸来嘲笑你!”
薛洋一副他是为晓星尘好的语气,在晓星尘听来却毫无可信力,本来被奸商欺骗就已是心有不悦,薛洋这话又刺到了隐秘痛处,晓星尘板起面孔冷冷道:
“是么?欺骗和嘲笑,这不正是你做过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替我去教训别人?”
薛洋呆了一下,随即蒙受了天大冤屈似地朝他吼回来:“我没有!”
这一声吼得声音极大,真真正正激起了晓星尘的满腔愤怒,往事真是死结,只要一碰触就会打破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
薛洋哪来的底气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没有”?那般坚定的语气,不知情的人听了说不定还真以为是他冤枉薛洋,他十年前的自刎是因为谁?薛洋难道以为他重生失忆了不成?
“没有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没骗过我?!”
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薛洋又大声道:“我没有嘲笑过你!”
“……什么?”
“晓星尘,我是骗了你,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嘲笑过你对我的好意!相反,我全都记在心里,过去十年,一刻也没有忘过!你送我的最后一颗糖,我到死都还留着!”
晓星尘怔住,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鬼表情和语气都十足凶狠,音量更是一句赛过一句,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猝不及防晃了一下,变得安静。
只知薛洋骗他辱他,像这样记着他的好,将他送的糖保存八年,可听也没听说过。
他认真注视那双属于薛洋魂魄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眼睛,想看清楚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实。这世上的人和事,孰真孰假怎么都那么难以辨别?人们为什么不能都好好说真话?薛洋为什么做下数不尽的恶事之后又一副悔过姿态,轻轻松松叫他心生怜意?
他既憎恨这样的薛洋,也憎恨这样的自己。晓星尘心中产生一阵无言的乏力。
这时,趁着针锋相对的人鬼之间终于有片刻静默,旁边还在网兜中的盗墓人自网格中艰难地举出一只手来。
“仙长,鬼兄,我可以帮你们把亏损的差价讨要回来,所以,能不能……先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