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身边这几年,究竟是想干什么。”
“谁知道。可能是无聊吧。”
一直悬在半空,不安的心,终于落到实处,然后,碎了一地。
那个没讲完的故事,又想讲了。
“晓星尘道长,我那个没说完的故事。你现在不想听下半截了吧?可我偏要说。说完之后,如果你还觉得是我的错,随便你想怎么干。”
“那个小孩子,见到了哄骗他送信的那个男人,心里很委屈,又很高兴,哇哇大哭着扑上去告诉他:信送到了,但是点心没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盘。”
“而那个男人似乎刚刚被那个彪形大汉找到了,打了一顿,脸上有伤。又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抱住他的腿,烦躁至极,一脚踢开”
“他上了牛车,叫车夫立刻走。小孩子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牛车一直跑。他太想吃那盘甜甜的点心了,好不容易追上了,在车前招手想让他们停下来。这男人被他的哭声吵得心烦,夺过车夫手里鞭子,抽在他头上,把他抽倒在地。”
“然后,车轮就从这个孩子手上,一根一根碾了过去!”
“七岁!一只左手手骨全碎,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了一滩烂泥!这个男人,就是常萍的父亲。”
“晓星尘道长,你抓我上金麟台的时候,好义正言辞!谴责我为什么因一点嫌隙就灭人满门。是不是手指不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就不知道痛!不知道撕心裂肺地惨叫从自己嘴里发出来是什么样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全家?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来戏耍我消遣我?!今日的薛洋,就是拜昔日的常慈安所赐!栎阳常氏,不过是自食其果!”
……
说出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真指望晓星尘认同他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要说。
“手指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杀多少条都抵不过。五十个人而已,怎么抵得上我一根手指?”
从七岁断指开始,他就再也没期待过以后,除了这三年和晓星尘在一起时。
可是为什么,知道他是薛洋,晓星尘就如此排斥。
三年的相处难道抵不过一个名字?为了留在这里,他压抑了那么久,放弃了那么多,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
第一次剖心剖腹说了这么多,希望得到哪怕一点点理解,可换来的是什么?
晓星尘忍无可忍:“……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恶心……哈。
竟然说我恶心,殊不知,你已经和我一样恶心了。让我来给你好好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如同负伤被逼至绝路的野兽,薛洋再也口无遮拦。
“最近咱们晚上都没再出去杀走尸了吧?不过前两年,我们是不是隔几天就出去杀一堆啊?”
“需不需要我再告诉你,昨天你杀的那具走尸,是谁啊?”
难以置信吧,实在不信,可以叫你那位好友过来跟你对峙。
对了,他已经被我做成凶尸啦。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明月清风,什么傲雪凌霜。
是我赢了,水到渠成,大获全胜。
薛洋仰天大笑,再回神,看到的就是晓星尘颈间的恐怖伤口,以及血色的白衣。
鲜血刺眼的红色在薛洋眼中向来动人,除了这一刻。
以往所有认知都被颠覆。
大脑空白了一瞬间,随即又被愤恨占据。
竟然知道真相就想死?晓星尘难道以为,死了就可以逃脱他了?
“是你逼我的!”
“死了更好!死了的才听话。”
呵,做成凶尸,今后还不是他的傀儡,继续陪他,而且他让晓星尘做什么晓星尘就得做什么。
薛洋摆好炼凶尸的阵法,甚至准备好酒菜,相信过不了多久晓星尘就可以醒来,并且言听计从,就算知道他是薛洋也可以完全抛去二人之间的仇恨。
这样更好,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
时间和生命一起流淌消逝,天色已暗,晓星尘却还不醒。
太久了,久得恐惧压顶而来,薛洋重新布了一遍阵法,再次伸手试探,只探得了几片晓星尘的残碎魂魄。
他不明白,晓星尘怎么就能如此恨心,不仅自刎,连魂魄都震碎了?!就这么厌恶他吗?!
心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嘶声力竭地叫嚣,怒火从未像这一刻燃烧的那么剧烈过。
薛洋霍然起身,在屋里横冲直撞,摔砸踢打,惊天动地的发泄完,才感到一阵心慌。
炼尸阵法不管用,堵伤口不管用,威胁呼喊也不管用。
那个总是笑吟吟的晓星尘,对他温柔放纵的晓星尘,每天送他一颗糖的晓星尘,是真的再也不会醒来了吗?
一念至此,怒火全灭,薛洋身心如坠冰窟,从里到外冷得透彻。他拽着晓星尘的胳膊,把尸体背起来,匆匆忙忙奔出义庄,出门,还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
“锁灵囊,锁灵囊,对了,我需要一个锁灵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