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长达五小时的急救,陈见东身体各项指标逐渐趋于平静。这是场与死神的赛跑,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都明白,唯独罗恩医生固执,用句话说“十头牛都拉不过来”或许只有他一人坚信,陈见东终有一天会完全康复,然后和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隔天,围绕在旧金山上空的雨云逐渐驱散,金黄温暖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落在松树叶堆上。
病房内,窗户上玻璃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在窗台上摆放有一束淡红色康乃馨,窗下一位白人少年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时尚杂志。他戴着厚厚大框眼镜,一头金色头发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愈加迷人。
西蒙,之前陈见东全家初次搬来美国的邻居。
他是陈爸陈妈通知他过来的,可能他们二人以为,把西蒙叫过来陪陈见东会比白未有来陪要好得多。他们心里也明白,西蒙对于自己儿子是喜欢,甚至已经达到了‘爱’的地步。所以他们才会提出那样过分的请求,而西蒙只是笑着答应。
陈见东昏睡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他没想到醒来后,西蒙会现在在自己眼前。
西蒙把脸凑过来,鼻尖几乎可以碰触到陈见东。
“怎样,需要喝水吗?”西蒙睁着双眼问道。
陈见东微微点点头,他本来是想爬起来,但怎么也使不上劲,全身上下毫无力气,像具仅存一点呼吸和意识的尸体。
西蒙转身倒了半杯水放在病床头,又想了想,看到陈见东这个样子,他又起身拿来一把喝汤用的汤匙一勺一勺舀到陈见东嘴巴里,动作无微不至。等到做完这些,他又问:“需要把窗户打开透透风吗?”西蒙走到窗户边,将拉到一半的窗帘全部拉开,“今天外面空气好舒服,今天早上我出门时,还在天边看到了彩虹。以前听我乡下奶奶说,出门看到彩虹是会有好事降临。”
陈见东眼神紧紧盯着他,此刻有好多疑问萦绕在他心口,只是现在没有力气说话。
“需要打开吗?”西蒙扭头看向陈见东。
陈见东眨眨眼,表示同意。
西蒙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地推开窗户,跟他说的一模一样,外面的确微风徐徐,夹着秋季从大海上吹来的温暖。
“喂喂,我告诉你件事。”西蒙搬来把椅子坐在床边,然后拿个苹果在手里削起来,“之前我们两个从湖里面救起来的猫咪现在已经当妈妈啦!”他毫无掩饰自己当初那份开心,“一共是三只男宝宝和一只女宝宝,那天我还特意买了火腿肠去看它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健康极了。”
病床上的陈见东像个聆听者一般认真听他讲。
“还有啊,买烤面包的贝丝太太前段时间过世了。我亲眼看到她被人从屋子里抬出来的,听他们说,贝丝太太已经死在家中很久很久了,差不多有半个月那么久。也难怪,每次路过贝丝太太家门前,总会闻到一阵臭味儿。”说完,西蒙还做了个捏鼻子动作,他欢乐笑着,心里一点也不感到悲伤。
陈见东明白,贝丝太太其实是西蒙亲妈妈。记得之前在天文台上看仙女座流星雨时,西蒙曾对他说过: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只有自己。
其实后来从大人们口中才渐渐得知,西蒙是他妈妈未婚先孕的产物,由于他外公外婆是保守到骨子里的人,对于他的突然降临是抱有敌对意识的,尽管是自己外孙。就这样,他出生没多久就被用一个装罐头的纸盒子装着送到了亲爸家门前。很不幸,他爸爸是个赌棍,用西蒙自己话来说‘能够在充满暴力倾向的家庭里长大,真是上帝对我的恩惠’。
种种缘由加起来,他妈妈不怎么喜欢他,也不怎么讨厌他。
最讽刺的是,他妈妈住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西蒙对于自己妈妈死了,完全没有半分伤心,也没有星点开心。
好几个新鲜事讲完,西蒙手中的苹果也削得差不多了。
有过几次,陈见东称赞西蒙削苹果技术简直可以跟星级米其林大厨相比。对此,西蒙哈哈大笑,敷衍说“怎么可能。”实则私底下,他不知道被刀划伤了手指多少次。
西蒙用小勺子将苹果肉挖下来,送到陈见东嘴边,犹豫道:“你应该还是可以吃苹果的吧?”
陈见东眨眨眼,表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