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传来短暂的寂静,程志尚似乎想了许久,才说:“既然现在找不到传出消息的人,那这个责任还是要你担。”
程青澜抬起眸子,便看到程志尚的手指指着自己。
她柳眉轻蹙:“父亲,我才是被下毒的人,我才是受害者。”
“反正又没毒死。”
程青澜怔怔地看着程志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她虽然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和这所谓的爸爸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毕竟这具身体里流着的是他的血啊!
哪里有一个父亲,竟能对女儿说出这种话?!
做狗仔时她看过很多肮脏事,虽见多了社会阴暗早已铸就一颗强大的心,但亲情一直是她心中最神圣不可亵渎的情感。面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爹,此时她竟也对那死去的程青澜的处境感同身受起来,一直以来能忍的性格此时也经受着莫大的挑战。
看程青澜的眼眶微红,程志尚的话却并无半点怜惜:“既然没死,你就好好受了不好?非要去跟两位夫人说,这才导致消息传了出去!我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你可真是个祸害。”
“呵。”
程青澜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我这个祸害,十五年前可是你一夜春情,亲自种下的。”
厅内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紧接着,响亮的巴掌声吓得廊上的八哥不停叫唤。
程青澜偏着头,只觉得眼前泛白,皮肤火辣,脑中嗡嗡作响。
她听到程志尚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个贱种!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但那声音就像蒙着一层塑料口袋,显得沙哑而迷蒙。
程青澜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她冷冷地盯着程志尚,那眼神里有鄙夷,有不屑,有愤恨。
程志尚身为忠孝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他一个巴掌又要落下去时,程青澜却开了口:“现在父亲就算把我打死,也阻不断街上的流言。女儿有一个办法,帮父亲和侯府挽回形象。”
程志尚将信将疑地盯了她半天才缓缓放下手,问:“什么办法?”
“办法有些特殊,不适宜让其他人听见。”程青澜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眼厅内的女眷。
“你们先下去。”程志尚几乎是急切地说出这句话。
现在在他心里,再没有什么比挽回自己的颜面更重要。
等厅内只有他们两人后,程志尚又坐回了主座,饮了一口茶,才说:“你说吧,什么办法。”
程青澜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冷冷地盯着程志尚:“在我把办法说出来之前,我想先问父亲一个问题,若父亲如实回答,我也能保证这个办法绝对能帮父亲挽回民意。”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合作,各取所需罢了。”
程志尚觉得这次回来,眼前这个女儿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但自她入府五年来,自己也没跟她接触过几次,每一次也都是他训斥居多。所以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这人变了,还是自己本来就没认清过她。
“你想问什么?”
程青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我想问父亲,我的毒,是不是你找人下的。”
程志尚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咬着牙问:“你竟然怀疑你的父亲下毒!”
程青澜不答,只静静地盯着他。
“为何认为毒是我下的?”
“从我进厅开始,您除了开头的寒暄,完全不追究下毒之事,只是一直追问谁传出这个消息。但在侯府内用毒本就是大事,我虽不讨人喜欢,却也未与谁结过你死我活的仇怨,若是我被下毒,很有可能下毒者并非针对的是我,而是侯爷女儿的这个身份,今日是我中毒,明天就有可能是蔷薇二姐妹,甚至是两位夫人和你!这一点我都能想到,父亲怎会想不到?”
程青澜一口气说完上面的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接着说:“但如果是父亲下的毒,自然就不用疑心这些,也不用彻查。而且我中毒后并没有人来确认过我的死讯,谁杀人会不确定人死没有?但侯爷可以不用,因为全府都是您的眼线,不管我的尸体是放在院里发臭,还是偷偷带出府,您都会知道的,只不过是想不想管的差别。”
程志尚站在台阶上,静静地与程青澜对视着。
他的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通红,眼神也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或许只是烦了,厌了,不想老有人提醒你——深受陛下信赖、百姓爱戴的忠孝侯府,十多年前德行有失,在外留了个私生女。”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志尚走到程青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没派人杀你。”
“您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么?”
“我说,我没派人杀你。”
程青澜静静地与他对视了许久,突然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那女儿就放心了,从明日开始,请父亲闭门不出,同时告知管家不要阻挠我出门。我保证您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