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坐落北境以西,入冬的寒流从去岁七八月份一直吹到来年二月,可以说生活在此间的人们,有小半年都在严寒中度过。
这样的天里一个不察,连家畜都能给你冻死,更别提那些不对季节的农作物了。所以为了生计着想,就有大把人铤而走险,寒冬腊月里专以打猎,采药为生。
数日前一位药郎进山采药,爬过了祁连山的雪线,想要采摘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高山雪莲。不巧遇上雪崩险些被埋在山里。
因来时道路被阻,他被困在山中数日,期间家人等不着他,喊了几个有能耐的汉子进山找人,方才在半山腰上寻到了人。
回程的时候药郎说起自己为躲避天灾行囊尽失,第一日体力充沛,一边啃雪一边爬山,大概下了百来丈的高度。第二日时腹中饥饿,已是力有不逮。第三日时体力不支,唯恐自己饿晕过去冻死在山上,就寻了处峭壁,准备在那休息一晚。
谁知峭壁之后别有洞天,里面不光储存有果子胡桃,还有一只冬眠的熊瞎子。
这野畜浑身是宝,熊皮可以御寒,熊胆可以入药,熊掌更是老饕们心目中数一数二的顶级美食。
药郎差点被钱财迷了眼,但到底腹中饥饿,也没那个胆子敢靠近熊瞎子。实在饿到眼冒金星,才壮着胆子偷偷摸了几个胡桃果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但他也担心熊瞎子提前醒来,自然不敢久留,就揣了足够下山的食物匆匆上路,半路上就碰到了来寻他的汉子们。
汉子们里有个人叫王二牛,是个老猎人,一听他说起熊瞎子登时两眼放光。
他回到村里招来相熟的老猎户。二人一盘算,熊瞎子浑身是宝,平日里进山想找都找不到,这会儿送上门来,若是能活捉了卖给县城药行活取胆汁,那可是不小的一笔买卖。
双方一拍即合,随即在村子里找帮手。
他又听闻村里有个小郎名叫李吴一,箭术十分了得,并且拳脚功夫也不差,就托人约见与他搭上了线。
这日准备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祁连山去。
路上王二牛故意落后一些来到李吴一身边:“李小郎,你这身功夫哪里学的?回头教教我家孩子呗。”
一边的老猎户忙拽了拽他,示意他不要多话。
李吴一回村子的时间短,除了和邻里街坊熟络一些,不太和旁人打交道。即便是和他相熟的老猎户也只知道这小郎箭术十分了得,即便是在奔跑的野兔,他也能一箭命中其要害。
所以他们外出打猎,都喜欢带他一起,毕竟有他这样的好手帮忙,让整个打猎过程变得非常轻松,大家伙都乐见其成。
李吴一看了他们一眼,“在以前任职的地方学的。”对教习一事却是只字不提。
王二牛这个年纪,看人自是有一套。打从见到李吴一的时候起,他就知道李小郎绝非常人。他的行为举止,比平日里能见到的军营兵士还要自律规整,若是没有系统的训练,普通人哪里能达到他这个程度。
人一旦强大到某种地步,自然有傲视万物的资本。所以他见李吴一没有直接不理自己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他年纪摆在那还是要点脸面的,就转头追上其余几位老猎户,与他们商酌着怎么捉熊瞎子的事。
李吴一不疾不徐跟在后面,却在听到他们要活捉熊瞎子的时候抬了下眼睛。
一路无事来到祁连山脚下,因着这几日天气晴好并未下雪,所以雪崩那块山体非常明显。
王二牛问老猎户:“看到那处峭壁了吗?”祁连山雪线以下的山体仍是白花花一片,纵使有峭壁洞穴,隔得这么远也看不真切。
老猎户摇头,走到李吴一身边问:“小郎眼神好,能不能看到?”
李吴一端详片刻也是摇头:“太远了。”
于是一行人将沉重的物资留在原地,老猎户留下看守。若上山的人遇到不测,他也好第一时间回去找人帮忙。
那药郎不愧是常年在雪山中行走的好手,一路刨出来的路十分顺畅,且没有任何滑坡的危险。所以他们仅用了半个时辰就上到了半山腰上。
往上看去雪面有明显的断层,药郎说过第一天他下行了百丈左右才发现熊瞎子所处的洞穴,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
众人停下四处张望,只觉周围壁立千仞,到处是一模一样黑黝黝的峭壁。
李吴一眼神最好观察地也仔细,他们左侧五六丈外有一处斜斜突起的平台,不同于其它地方,那处的积雪异常凌乱。他道:“到那去看看。”
于是众人将粗麻绳系在腰间,李吴一打头阵,王二牛垫后,其余几个身手稀松平常的在中间。
李吴一攀着峭壁,一路行来把路上的积雪扫了才打手势让后面的人继续前进。
那处峭壁平台像是被削下来一样,斜插在山体之上。因处于雪线,热月里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形成一面极厚的冰墙,半遮着一处天然洞穴。
冰墙上有个容人通过的洞口,想来应该是药郎凿的。
李吴一敲了敲冰面,听回响的声音判断洞穴有多大。回声去的并不远,想来洞**部并不如何宽敞。于是等大家上来平台,李吴一抽出腰间短刀率先爬了进去。
洞穴长宽高一丈左右,透过外界光线,隐约能见岩壁洞顶上挂满冰柱。尽头处一头浑身黝黑,膘肥体壮的熊瞎子枕着枯枝松叶睡得正酣,对几人的造访毫无所觉。
王二牛小声道:“此地距离山脚怕是有百来丈,这畜生倒是聪明。”
但到底是对阵猛兽,即便对方正在冬眠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他们此行目的乃是活捉,并非猎杀,需得更加谨慎才是。
李吴一与王二牛身手最好,担起了防范的责任。其余三人在旁打绳套,其中一个断眉汉子道:“这畜生脖子粗,力气肯定也大,得结三股绳。”
几人觉得有道理,于是把带的麻绳撮开,三股搓成一股。
李吴一道:“你们会结嘴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