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公司二十来号人浩浩荡荡杀来电影院,工会干事明显想表现一下,居然大方地点了十多个爆米花套餐,说每人一杯可乐,两人一桶爆米花哈。哈哈哈哈哈。董理想笑,这怎么有种小朋友秋游的感觉呢。
羊旭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董理的右手边。座位是随意的,但每一种随意,好像又包含了一种刻意。董理想,我不看他就好。坚决不跟他交流就好。礼貌地,就好。
爆米花在羊旭的左手里。他端着那大大的一桶,也沉默着不说一个字。
爆米花与可乐是看电影的标配。董理是一个电影迷,也是一个爆米花可乐迷。这些年,江明亮工作忙,两个人一起看电影的次数屈指可数。董理更多的是一个人看电影,慢慢地,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看电影的感觉。不用理会同伴对电影的评论,不用附和,不用因为打扰而生出厌烦之意。就安安静静地享受这一个半小时,很好。
电影开始半个小时了,那桶爆米花一动未动。两个人都不伸手去拿。
叶问打电话回香港,告诉儿子,他得了癌症,电影院里有了唏嘘之声,有人开始掏出纸巾抹眼泪。泪点巨低的董理开始翻包找纸巾。不带纸巾出门就没有安全感的她,找遍了包也没有找到一张纸。
今天出门太忙了。想到要跟那么多同事一起看电影,早起好好打扮了一下,衣服试试换换搞了半个小时。羊旭也要来看电影的。哈。
右手边伸过来一张纸。
接过来,擦干眼泪。还是不说话。
连“谢谢”也不说。不是我没有礼貌,在看电影的时候说话不好。董理有的时候不知道懂的是什么理。
爆米花因不受待见被移到了羊旭的右手边。
羊旭的左手似乎因为刚才端着爆米花太久僵硬了,一直在做抓握动作,握紧,松开,举起,放下,握紧,再松开,像在做恢复机能运动。董理的特异功能在电影院里也一样超长发挥。羊旭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清楚楚。
叶问与美国特种部队的那个种族主义者打得难解难分时,那只终于恢复机能的左手抓住了董理那僵硬的右手。十指交叉。手的长度温度都贴合得恰到好处。就好像这是两只注定要牵在一起的手。
董理没有拒绝。没有甩开。没有任何反应。
她傻了,蒙了。她是一个有着超常“特异功能”的女人,但她的手很蠢很笨,拒绝不了另外一只温暖的手。那手,修长而美好。
叶问终于打赢了,为中华武术正了名。美国特种兵掌声响起来了。电影院里掌声也响起来了。前后都有掌声。可是,对不起,我不能鼓掌,我不想和那只手分开,他们失散了那么久,才刚刚找到彼此。
电影终将散场,在灯光亮起之前,他们必须分开。若让其他同事看到他们这样,后果将不堪想象。手也是心灵的窗户吧,两只手的主人,突然就有了默契。那只左手紧了一紧,终于和右手恋恋不舍地分开。
工会干事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大家。“我就说好看吧,中华武术多厉害啊,多博大精深啊,太给劲了!”同事们纷纷附和响应。羊旭和董理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从来不曾想象,会在电影院牵手。从来不知道,牵手的感觉会有这么好。
工会干事激动宣布,今天活动到此结束,下午放半天假,不用上班。
董理往家的方向走,但她并不想回家。羊旭跟在她后面,隔了大概两米远。
这是一个微妙的距离。也是一个尴尬的距离。如果相熟,不会这么远。如果陌生,不会这么近。这个距离,前面的人慢走一点,后面的人走大步一点,都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董理的手机响了。新信息,羊旭的。
明明就在后面,却发了信息。
“明天晚上我们去看《误杀》吧,听说很好看。”
董理不回。
信息又来了。“去吧,我现在订票。“”
董理还是不回。
“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羊旭不懂放弃。
董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羊旭。
拿起手机,发“到底要看几场电影?”
羊旭大步走过来,望着她。该死,真的四目相对了,早说过这很危险。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羊旭轻轻地问。
董理看着羊旭,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到底要看几场电影,我们才会在一起?”
是的,董理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