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做的?”柳月瑶试着挠了几下后背。
“小心,别碰着伤口。”岳青杨紧张地说道,“伤口结痂肯定会痒,你挠几下缓解缓解就行,别傻乎乎的再把伤口挠破了。”
“知道了,”柳月瑶笑道,“脾气不好吧,心还挺细的,谢了。”
“超感动是吧?”岳青杨嘻嘻笑道,“亲两口,就当谢礼了。”
“滚。”柳月瑶扬起痒痒挠打过去,岳青杨急忙闪身躲过,哈哈笑着跑了出去。
这几天柳月瑶受到了“虐待”。不让出门,不让做饭,不让打扫卫生,袼禙都晒好了也不让做鞋。什么事都不让做,柳月瑶闲得都快发霉了。为这她抗议了好多次,可惜,依旧是横草不让拿竖草不让动,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写写字。
直到现在柳月瑶才知道,写字并不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笔要直,手心虚空,手腕不能压在桌面上,按、压、钩、顶、抵,动作不能错,下笔的顺序不能乱。最要命的是岳子杉在纸上画了许多方格,所有的字都要依着方格的大小写,横竖撇捺钩都不能出界。
别看毛笔又小又轻,可是比起拿刀来难多了,柳月瑶练了好几天,光是拿笔的姿势就被纠正了不下百次。
她就纳了闷了,岳子杉写个毛笔字怎么就那么轻松?到了她这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难?不过难又怎么了?柳月瑶偏就是个不服输的,山路难走,还不照样登峰览胜?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柳月瑶直练到胳膊酸痛才肯作罢。
又看着岳子杉练了会儿五禽戏,俩人坐在堂屋里休息。
岳子杉说道:“小时候,我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着月色学写字。就在这个小院里,村里想学认字的都来。没有书,二爷就在地上写了字教我们读,没有笔,二爷就让我们拿树枝在地上划。不过就算是拿树枝,也要姿势正确,不能有一点马虎,要不然二爷就打手心。
那时候三哥很皮。有一天晚上,他抓了一条小青蛇,有一巴掌长,趁二爷不注意,偷偷地放进了大牛的后脖领子里。大牛胆子小,突然有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顺着脊背往下爬,他吓坏了,两只手在身上乱抓。后来,他在自己肚子上把蛇抓了出来。就在他把蛇抓出来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任谁劝也劝不住,直到哭晕了过去,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条蛇。
二爷知道了是三哥干的,气得直打哆嗦。他说,‘我教你们认字,教你们为人之道。亲朋好友,兄弟姐妹,邻里乡亲,要守望相助。现在就欺凌弱小,长大了还不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
那一晚,他把三哥一顿好打,打完了,就罚他在院子里站一夜,谁也不许陪着。于是,我和大哥二哥就坐在炕上等着,等二爷心软了,就会让三哥回屋。后来二爷走了,院子里静了下来。过了好久,大哥二哥坚持不住,坐在炕上睡着了。这时候,就听院子里一阵鬼哭狼嚎。”
“是三哥?”
“月儿真聪明。”
“聪明什么呀?以前我也干过。后来呢?”
“后来我也睡着了。等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三哥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后来才知道,三哥罚站的时候,二爷一直在外边看着,直到三哥站着睡着了,他才把三哥抱回屋。那天,二爷又给我们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月儿,二爷不仅是二爷,他在这个家里,承担起了父亲该承担的责任。”
“我懂,”柳月瑶说道,“既然他对你们好,我就不跟他计较了,我和你们一样,拿他当亲二爷待。”“就知道月儿懂事。”
柳月瑶调皮地笑了笑:“既然我这么懂事,是不是该有奖励?”“你想要什么?”“我看厢房里有豆子,咱们做豆腐吃吧。”“你会?”“当然会,小时候经常给豆腐孙老太帮忙。”“豆腐孙老太?”“就是我们柳家庄钱爷爷家的奶奶。她是我娘的一个远房姑姑,也姓孙,因为会做豆腐,村里人就给她叫豆腐孙老太。
说起来,她们家钱爷爷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忘了是几岁时候的事了,有一次我掉进水里,差点淹死,正好钱爷爷去挑水,就把我抱上了岸。钱爷爷做事和平常人不一样,我当时都吓傻了,他也不把我送回家,扔到岸上就不管了。
后来,钱爷爷死了,他们无儿无女,就剩下孙老太自己生活。钱爷爷的三个侄子瓜分了孙老太的地,还把孙老太赶出家门,霸占了她的房子。
可是他们没想到,孙老太前脚出门,后脚房子里就闹鬼了。每到半夜,就听孙老太的房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村里人传言,那是钱爷爷带了恶鬼来帮孙老太要房子的。
钱爷爷的三个侄子都快吓傻了,就把房子还给了孙老太。后来,孙老太也死了,钱爷爷的三个侄子都不管,还是钱三宝的爹钱得贵张罗着把孙老太给埋了。别看钱得贵人不怎么样,在这件事上做得还可以。就为这,那天闹退婚的时候我就没用力踢他,也算是替孙老太还他这个人情吧。
你说孙老太这人怪不怪?明明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却在临死之前,用尽家里所有的东西请人帮忙修缮房子,到最后房子还不是落到了那三个混蛋手里?”
岳子杉说道:“你不懂她。那个房子是她的家,那个家里有她度过的美好,她不忍心让它荒废了。修好了,就会有人住,有人住,自然会善待她的家。”
“四哥,你这一点特好,总能准确地领会别人的想法。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能不能让我磨块豆腐解解馋?以前孙老太做的豆腐可好吃了,特别是刚做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抓一块放到嘴里,那叫一个香。四哥你看,我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自从来到岳家庄,我连个豆腐味儿都没闻着。”柳月瑶哀求岳子杉,“四哥你人好,让我磨点吧,就一点,也费不了多少豆子。”
岳子杉说道:“不是豆子的事,是怕你出汗,影响伤口愈合。”“没事,都抹了四五天药了,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那也不行,大哥二哥三哥临走的时候交代过,就算是喝水,也不能让你自己倒。磨豆腐是个力气活,四哥可不敢自作主张答应你。等会儿吧,他们回来,四哥帮你问问。”“不行,他们肯定不同意。”岳子杉笑了:“你也知道他们不同意?那你还不趁早歇了这个心思?等伤养好了,愿做多少就做多少,没人管你。”
“你耍我?这个家我不呆了,一点自由也没有。”柳月瑶冲进自己屋里,胡乱地抱上衣服就往外走。岳子杉拦在门口笑道:“少磨点儿,累了就赶紧歇着,不能出太多汗。”“四哥,出汗多了对伤口也好。”“净瞎说,不是怕你嫌脏要洗澡吗?”“好吧,就听你的,我尽量不出汗。嘿嘿,你行行好,把衣服给我送回去,我去拿豆子。”柳月瑶胡乱地把衣服塞给岳子杉,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岳子杉拿着衣服,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