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刚泡了吗?听我的,赶紧躺下。”
岳子杉躺好,柳月瑶顺手扯过来一个小板凳坐下,两手交替着快速拍打他的双脚外侧,边拍边说道:“常给脚底做按摩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今天我先给你放松放松,明天开始你自己试着做。”拍完了,她又搓脚背刮脚趾。
开始时岳子杉有些放不开,两只脚绷得紧紧的。后来感觉舒服了,双脚随意地搭在床头,任凭柳月瑶揉捏。
柳月瑶按着他的脚后跟说道:“脚底板上有七十多个穴道,我说不全,你也没必要记。我现在给你点的这个地方是失眠穴,你只要记住它就行了。没事儿就多按按,轻重无所谓,自己感觉舒适就行。”
岳子杉暗暗记住了。正享受着,又听柳月瑶说道:“你翻个身,我给你搓搓背。”
“好。”岳子杉翻身趴到床上。
柳月瑶先将自己的手搓热,猛地往岳子杉身上一放,岳子杉就感觉后背上放了两个小火炉。
柳月瑶先是按住他的肩膀,突的一下,岳子杉感觉床要塌了。接着一松一压,一压一松,明明有些喘不上气,他却觉得很舒服,像是被捆得很紧突然又被松开了一样,那种获得自由的舒畅让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按压了一会儿肩膀,柳月瑶又开始抓捏他后背上的肉。岳子杉太瘦,一下两下抓下去只有松松垮垮的皮。抓捏了好大一会儿,她又开始来回地搓,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突然,嘶的一声,岳子杉的衣服破了,吓得柳月瑶忙住了手。她知道,自己闯祸了。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了一件衣服,孩子多的大都是老大穿了老二再穿,像他们家这种情况,等衣服轮到岳子杉这里早就造得不像样了,哪能经得住她这样来回揉搓?
“要不,这次的费用我不要了,就当赔你的衣服钱。”柳月瑶小心翼翼地看着岳子杉,岳子杉笑道:“看把你吓得,一件衣服而已,还不至于赖你的诊金。”
“那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了?就烂了一个口子,缝好了还能穿。”
“不行,我不想唐突月儿。”
“嗨,没关系。”柳月瑶大度地摆了摆手,“你都说到诊金了,那我现在就是你的大夫,大夫与病人之间就没必要那么讲究了。快点吧,天太晚了,给你搓完我得赶紧去睡觉,困死了。”柳月瑶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哈欠。
“这……好吧。”岳子杉脱掉上衣,光着脊背趴在床上。
柳月瑶迟疑了一下,重新搓热了手心,放到岳子杉的后背上,脊柱边、肩膀头,来来回回地搓了好几遍,直到整个后背通红一片。
搓完了,柳月瑶就开始拍打。上上下下,噼里啪啦,一阵紧似一阵。
岳子杉只觉得整个后背热乎乎的,直冒火。他的脑袋晕晕乎乎,全身酸软乏力,手也懒得抬,脚也懒得动,想说话却懒得开口。他能感觉到,柳月瑶扯过一条薄被搭在了他的身上。他又听到,柳月瑶轻轻地挑起门帘,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刚一出来,募地,柳月瑶吓了一跳,三个大高个直直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像要吃了她似的。
“吓死个人了。”柳月瑶拍了拍胸脯小声嘱咐道,“等会儿再进去,他刚睡着。”
“哎。”三个人齐声答应着,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叫似的。
柳月瑶回到自己屋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耶!二两银子的事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第二天,当岳子杉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一个机灵,赶紧爬了起来。院子里,大家都在等着他,看他出来,岳少松问道:“起来了?睡得怎么样?”
岳子杉挠了挠头,被大家伙这样看着他有些不自在。“睡过头了。”看见柳月瑶也在笑,他不自觉就红了脸:“月儿,谢谢你。”“客气什么呀,你又不是没付钱,两清。”
岳少松说道:“月儿的办法真好,老四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听他这么一说,柳月瑶倒有些不自在了。她说道:“说实话,其实这个方法你们都会,只不过是你们没想到。”柳月瑶心虚,她那二两银子的债清得有些不地道。
岳少松说道:“我听见你说什么穴位,好像很深奥的样子。”“穴位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给他搓搓后背揉揉头皮就行。只不过腰和脊柱不能碰,容易伤着,而且还要注意力度。常年干农活的人手劲大,要小心着使。”
“都怪我,”岳少松说道,“纯粹是傻子一个,白白的让老四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看到岳少松自责,岳家三兄弟的心里也都不是滋味,特别是岳宸枫,他觉得其实真正要怪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懦弱,如果他能勇敢些,岳子杉的身体或许早就好了,不过现在幸好来了个柳月瑶。“要我说,这事不能怪大哥,”他说道,“要怪就怪月儿,她要是早来咱们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都怪她懒,现在才来。是吧?月儿。”说着,自己先笑了笑,岳青杨岳子杉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岳少松被他这么一逗,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摆好碗筷,招呼大家赶紧吃饭。
趁着大家都在,柳月瑶说道:“我和你们换屋住。”临时没有很好的打算,她只能在岳家庄多呆几天。
岳少松说道:“冬天西屋冷,东屋能烧炕,暖和些,我看还是别换了。”岳青杨夹了口咸菜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孩子得跟娘睡,东屋炕大,不挤。”
啪,柳月瑶把碗一放:“做你的春秋大梦。”她本来是想说“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话一出口赶紧改了,把人家的娘扯进来总归不礼貌。做人嘛,说话得留点口德。可谁知道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在柳月瑶心里,岳青杨就是这么一个人,可岳青杨却不自知。他剑眉一挑:“怎么?让你带孩子还委屈着你了?谁让你是咱媳妇的?做媳妇就该有个媳妇样,别动不动就摔碗瞪眼睛,跟个泼妇似的。”
“你……”柳月瑶有些语塞。她刚才确实是摔碗瞪眼睛了,如果死不悔改就是承认自己是个泼妇,凭什么呀?人家文静贤淑,哪有泼妇样?可是如果否认,说自己根本没有摔碗瞪眼睛,岳青杨肯定会说,“唉,这才有个媳妇样嘛。”里外吃亏,柳月瑶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儿,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扳回这一局。
岳青杨挑衅似地说道:“词穷了?”柳月瑶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不过我和你说明白,爱换不换,反正我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等我想好了去处,就立马走人。”
“走人?看把你能的,也不怕被人卖了。”看着柳月瑶渐冷的脸,岳青杨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已经卖过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柳月瑶的心里酸酸的,人生在世,最伤人心的莫过于被最亲近的人伤害。吴起的妻子,还有她柳月瑶。“我可提醒你,千万把卖身契藏好,别弄丢了。”她冷冷地说道。
“放心,丢不了。想偷卖身契?没门儿。”
“一张卖身契而已,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哟,挺狂啊,再狂也是咱媳妇,我劝你还是认命吧。”
“岳青杨,你不要太过份!”柳月瑶拍案而起,指着岳青杨大声吼道。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岳少松赶紧劝道:“月儿别生气,咱不理他。床小没关系,可以接,不用换屋。”
“怎么接?”柳月瑶的火气很大,说话很冲。
岳少松说道:“拿个板凳垫上几块木板就行。山上有的是树,等空闲了我就上山。”
岳青杨往嘴里扔了块饼阴阳怪气地说道:“板凳早让某人给踹烂了。”“胡说,我踹烂的是杌子。”“哈哈哈。”岳青杨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岳宸枫岳子杉也跟着笑了起来,柳月瑶憋不住,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