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无有不应,一点儿不犹豫就跪下身,裸露的膝盖以火星撞地球的架势与满地玻璃渣来了个亲密接触。
血色几乎一瞬间就漫延开。
她却习惯了似的,小脸木然,没有露出一点痛色。
女人权当看不见孩子膝下刺目的红色,又从茶几上端起一个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口。
“来,说说看。”
“找钟树开,你想说什么。”
女孩子沉默着没有回答。
女人并不是非要她说出意图,对于这个女儿,她虽不亲近,但自认了解。
她对着杯子轻轻吹气,冷眼瞧着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然后又恢复如初。
“卢婕,我懒得与你计较这些,但是,你给我听好了。”
“不论你要做什么,关于衣家,关于我的身份,你的遭遇,你最好一点都别透露。”
“否则……”
她未将话说完,但未竟之语中的威胁却明明白白地传递给面色已经惨白的女孩。
“听见了么,不要装哑巴。”
卢云芬目光淡淡,仿佛眼前人不是她的亲生骨肉,而是一样随手可弃的物件。
“听、听见了。”
女孩子嗫嚅着回复,声线有些不稳。
女人不再看她,冷然吩咐:“听见了就回屋去,还指望我给你上药?”
女孩沉默着低下头,几乎要将脑袋藏进胸里。
好半天,她才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膝盖被玻璃渣欺侮得惨不忍睹,一站起来,血色便顺着小腿下滑。
但女孩儿没喊疼,女人也不心疼。
女孩子埋头朝自己房间缓缓挪过去,行至房间门口,她踉跄一步,好险没再次跪下去,给膝盖造成二次伤害。
即将关上房门时,女孩终于将头抬起来,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望了母亲一眼。
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或许是距离隔得远,又或许家里的灯光太柔和。
她竟觉得母亲的眸光是温柔的。
洋溢着暖暖的母爱。
是她向往的样子。
女孩有些痴了。
“记得明早起床将地上收拾干净。”
女人说。
说完就转头,不知做什么去了。
果然……
是错觉啊。
女孩失望地阖上门,艰难地挪到床边坐下。
妈妈啊,我之前想跟钟叔叔说的是……
——你能不能不要抢走我妈妈?
即使她对我不好,不像别的妈妈那样对孩子温柔。
我依然爱着她。
不过,大概妈妈也不稀罕她的那点廉价的爱吧。
女孩目光茫然地笑起来,呆愣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膝盖上依旧在流血。
女孩凝视着伤处,似乎要从其中找到活着的真实。
良久,她才捏起一个指诀,细小的指尖凝出一点微弱光晕。
随着光晕出现,原本流着血的伤口竟一点点消失。
直到一点不剩。
女孩脱力般倒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妈妈,不希望钟叔叔发现她有伤吧……
女孩昏迷前最后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意识堕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