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在这里?”
飘忽不定的声音将陈恭没说出口的问题补齐。
拦住男人车的,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或者说女鬼。
她身影有点透明,面色哪怕隔着好几米都能看出来是不正常的惨白——再说正常女人哪有凌晨两点多出来晃悠的?
最叫陈恭惊惧的当然不是这是鬼这一重身份——最近他见过的鬼还少呢么!他惊恐的是,面前这位红裙子女鬼小姐,长着的脸,恰恰是他以为早就投胎去了的女友薛晓珊的!
可薛晓珊不是投胎去了?眼前鬼又是谁!
女鬼小姐也就是我们的鬼医薛挽歌看着坐在车里,满脸惊恐的男人,突然有点质疑自己曾经的眼光——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怂货呢!有胆杀人抛尸,还没胆见苦主呐?
当初怎么就觉得这男人是个绝世好男人,值得托付终身的?眼瞎?
哦对了,是被换了命,厚厚的天机糊住我的双眼。
“你是谁?你不是小珊!”
男人的声音打断薛挽歌内心的吐槽,她颇有些好笑:“我不是小珊,那你说说,我是谁呢?”
男人神经质般碎碎念:“你怎么可能是小珊呢?小珊已经去投胎了……对,小珊已经去投胎了!你不可能是她……如果、如果你是她,她不会现在才出现!她要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不是她……”
薛挽歌渐渐收起笑容,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哪怕再美丽也叫唯一的观众欣赏不来。
“狗男人。”她冷嗤。
踱着步子走近陈恭的车,停在驾驶位外边,没有弯腰,也没有低头,只看着前方道:“你凭什么觉得,在被你虐待至死之后,薛晓珊会没有怨气,去投胎?”
“你又凭什么觉得,薛晓珊就必须绕着你转,永远不离开你?”
“她是很恨你,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生啖你血肉,绞碎你的魂灵。但,不是以她自己为代价。
明明她可以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报复你,又怎么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陈恭,你没有这么大的脸。”
进入客栈之后,改名为薛挽歌之后,回头再看生时的那些过往,她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变得冷静无比。曾经令她痛恨的事情,仿佛是旁人经历的一般——也是,痛恨是薛晓珊的,她,什么都不会有。
她曾去远远见过自己尚且在世的父母,他们年事已高,尚不知独女已经遇害,整天过着退休生活,优哉游哉,偶尔会谈起她,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想念。
看着他们,她的心很静很静。她已经死亡,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两位老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或许会痛不欲生,但他们也迟早有一天会接受现实、淡忘伤痛。
她永远是他们的孩子,也将不再是他们的孩子。
薛挽歌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惘然,不再理会这个曾经叫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径自消失在空气中。
毕竟客栈里头,还有许多任务等着她去搞定呢!
话说回来,到现在她都还没搞清楚那只小螃蟹的执念是什么……哎呀,真是头疼!
女鬼消失了。
陈恭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亡魂的冷淡话语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他又想起女友死之前被他囚禁在卧室里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常常想啊,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他的小珊不会一门心思想着离开。
他一直觉得,小珊是同他爱她一样爱着他的,他的爱不需要太多养料,只要小珊稍微妥协一点点,就可以很健康地成长。
——可小珊,连一点点都不愿施舍。
现在她死了,她的灵魂终于摆脱了他这个恶心的男人,获得永恒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