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回的晚,加之殷府早过了酉时二刻用晚饭的时辰,厨房便又新做了几道菜,煲了羹汤送至前厅。
殷择忠申时自吏部办公回府后,一直寻不到殷清茗,便也没心思用饭,直至等到孟璃回来后,“父女”二人才坐到餐桌旁一道用饭。
他一边给孟璃夹菜,一边暗噙着满眼泪花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七年未见,如今却愈发长的像她的母亲!想到原配夫人姚氏,他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悔意。
若不是当初他一时冲动,语气狠戾了些,茗儿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偷偷离府,独自一人住在觅音谷受苦。好在那里是她母亲的故居,嫌少有人知道隐清阁的具体位置,再加上后来他悄悄拖周围的农户暗中照拂,她才能安然无恙的生活了七年。
殷择忠思及此,悄悄侧过脸抹了把泪水。
他的茗儿,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人,母亲过世后,许多事情都藏在心里,性子也越发倔强,与他也鲜少亲近。如今回府,能听到她亲口唤他一声“爹”,他这心里多年来的怅然与懊悔不由消散了大半。
他看着孟璃食欲大开,老眼里溢满浓浓的爱护之意,暗自握了握拳,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茗儿受到一丁点委屈。
而这头,浑然不知姨夫内心波澜的孟璃,在瞧见满桌美味丰盛的佳肴菜品后,忍不住一顿大快朵颐,但又顾及一旁殷姨夫时不时瞥来的目光,只得强装矜持,握着竹筷细嚼慢咽着。
一顿晚饭吃到了将近亥时,孟璃吃饱喝足,拿手帕擦了擦嘴巴,然后在殷择忠慈爱的目送下回了揽碧居。
一路穿堂过廊行至揽碧居的院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疑惑回头,便见清朗月色下,魏长宇正缓步向她踏了过来。
她眸光微移,想了想,转身迎上他探视的目光,“魏表哥,有事吗?”
魏长宇神色淡淡,一半俊脸隐在暗影中,唯那双清眸似含着一抹疏离游疑之色,毫不避讳的扫向孟璃的面庞,“清茗表妹,可曾去过允州?”
听言,孟璃心头半愣,忍不住勾起一弯浅笑,“魏表哥莫不是说笑?这府内人人皆知,我自幼便住在觅音谷,何曾去过允州?”
魏长宇神色未变,身姿微斜,俊眸里映入一湾月华如水。
孟璃冷眼瞧了他一眼,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不可一世的贵公子,问这作甚?难不成还记得在允州时,她蹭他糖葫芦与烤地瓜的那件事?可即便他记得她又如何,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未去过允州,他还能推翻她的假冒身份不成?
这般想着,孟璃收回目光,故作困倦的开口:“魏表哥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房睡觉了。”
说着,也不管他神情反应,她直接跨过院门进了主屋。
京都城的春日甚是明媚宜人,日光温和,透过窗棂如流水般撒在妆台上,揽碧居的院内种了好些花草,那几名日常侍奉她的婢女除了每日洒扫外,便是离她远远的候着。
孟璃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一连几日待在揽碧居内。二夫人赵氏每日都会着人来送些羹汤小食,她欣然接受之际,便是悠闲自在的趴在妆台前凝望着院内迎风摇曳的花草。
如今之际遇,可谓是上天眷顾了。
若是那次没有死里逃生,那她可能早已魂归故里,哪里还能衣食无忧的待在殷府,享受殷大小姐的待遇。
她暗暗感慨着,用手背垫着下巴,将视线由窗外的花草移到面前妆匣内的铜镜上。内里映照着一张俏丽白皙的小脸,眸眼澄净无尘,可一对秀眉却时不时的微微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