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鹤鸣被一位小厮推了进来。他一身白衣,戴着双龙滚珠刺绣抹额,手上拿着一支玉屏笛,脸色淡然。
他扫了一下匍匐在地上的常直和钰儿,眉头皱了皱,拱手向老太君道:“孙儿向老太君请安。”老太君连连道:“好,好。”又由桃花扶着走了下来,执着鹤鸣的手细细地看着,道:“今天的事,可有吓坏我的鸣儿?”
鹤鸣摇了摇头,眼光柔和了些,道:“老祖宗,孙儿还好。倒是多亏了常小娘子,否则钰儿表妹可就有苦头吃了。”这几句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色精彩莫名。
地上的常直自不必说,这话足以让众人相信她的清白了。而钰儿虽匍匐在地,则还是微微颤颤的。更精彩的是严大夫人的脸,一下白了。她刚想说话,倒让老太君抢了去:“好,好,好。有鸣儿在就好了。那照你这么说来,常小娘子是见义勇为的了?”
“自然是的。”鹤鸣没有一丝犹豫的话一下子击垮了钰儿和严大夫人。她们一个一下子瘫在地上,一个双手发抖,脸色时青时白的。其他夫人则神色不定,或作壁上观,或云端看厮杀,或冷笑连连。
老太君自然满脸笑容,又循循引导着:“那究竟此事如何呢?你且细细道来。毕竟此事,可关乎着我们严家两个娘子的清白呢。”
鹤鸣眼色清明,看了看眼前满脸慈祥的祖母,还有一脸衰败的母亲,心中喟叹,道:“今日清晨,我至花园里呼吸新鲜的空气。这时,见到钰儿娘子亦在花园里。”说到这里,钰儿又颤抖了一下,双手皆死死的挠着地面。
“因露水重,有点凉意。我便让小厮自去取了衣服来。这时,我见及湖边有一朵海棠甚美,想到也许可以将它作为标本放在我的画里。但,你们皆知,我腿脚不便,不能采摘。”当他说到“腿脚不便”时,没有一丝犹豫。倒是严大夫人和老太君脸上一阵悲痛。
“这时,我便唤钰儿表妹帮我采摘那朵海棠。她也是好心,便答应了。谁知一个不慎,竟掉到湖里去了。恰好此时常小娘子经过,我便唤她,让她去唤人来。但没料到,常小娘子竟救人心切,自己跳下湖去救了钰儿表妹。也亏得常小娘子水性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常直。
“哦,这么说来,常小娘子竟是钰儿的救命恩人了。”老太君笑盈盈地下了结论,甚是满意地看了一脸青白的严大夫人。
“照鸣哥儿这样说,钰儿竟是为了你才掉到湖里的,那为何她竟要撒谎,说是常小娘子推的呢?”严三夫人笑着,直直地盯着鹤鸣。
鹤鸣一脸坦然,道:“那是因为我拜托了钰儿表妹不要说出此事。母亲素来不爱杀生,也不许人采摘花园里的花,平素更不喜我用植物、动物作那些标本类的。想来是钰儿表妹害怕我受责罚,才说了这个谎话的。”
“那钰儿表妹对你这个表哥可真真的好啊。”严四夫人笑道,眼底里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老太君,母亲,一切皆因孩儿而起。倒让你们担心了。孩儿甘愿受罚。”严鹤鸣一脸肃然地道。
未待严大夫人开口,老太君已微微颤颤地走至严鹤鸣跟前,眼中噙着泪,道:“胡言乱语,说的净是胡话。你只是想要海堂罢了,哪里有错?以后要的话,尽管与我这个老太婆说。现在虽然是你母亲当家,但这些小事,我也是可以作主的。”一番话下来,弯弯绕绕的,总归一句话:此事作罢。
严大夫人看看依然匍匐在地上的钰儿,叹了口气。
旁观的三位夫人神色各异:二夫人一副放下心头的样子;三夫人满脸讥诮之色;四夫人神色态然,似乎事不关已。
事情了了,众人自然便散去了。只是,这掀起的波浪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抚平呢?
......
雁平堂
钰儿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双手死死地紧抓着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