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他一下坐起来。左右四顾,掉漆的铁床,饭桌,塞满东西的柜子…
自己怎么回来了?在黄有根的家里?
他拉开门跑到院子里,旁边屋子的床上,黄有根正裹在被子里鼾声如雷。
一切没有变化,仿佛他吃过饭后一觉睡到了现在。
又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墙角,那只被他拿起来又随手丢下的蛇皮袋不见了。
谢宁冲进黄有根的屋子,一巴掌拍醒他:“你把我从坟地带回来的?”
黄有根起床气很大,腾地坐起来,情绪激动:
“大半夜跑过来说胡话,什么坟地?有毛病?不想住给我走!”
他显得毫不知情。拳头打在无脸人面庞上的触感,在土坡上翻滚时溅到眼睛里的泥水…
刚才这些经历都不存在?谢宁不相信。
一把拽起黄有根,谢宁盯着他的眼睛:“别装了,你不知道什么坟地?我这就带你去看,你孩子还在那里吧。”
黄有根整个身子往下一坠,慌乱地摆手:“不行!现在绝不能去打扰他!”
“打扰谁?再不说实话,我把你拖过去。”
“唉,”黄有根脸上阴晴变幻,吐出一口浊气:“你一个跟这里不相干的人,干什么非要掺和进来?”
“少废话,你真以为我闲得蛋疼想掺和?”
谢宁又想到那个梦,刚才的坟地会不会跟梦有关系?
“我也被牵扯进来了,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黄有根又是重重一叹,从床头摸出烟点燃,缓缓开口:
“大概一年前,村里的孩子们接连得上一种怪病。
他们晚上一闭上眼,就会梦到各种各样可怕的事。
带去看医生也没用,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今天这样明天那样,找不到一点规律。
大家开始把孩子带走,全家搬到延都或者更远的地方。”
他停了停,脸上显出茫然的神色:“但是没多久,坏消息就传回来。
无论搬到哪,孩子没有一点好转。那可怕的梦魇没放过他们,他们害怕,崩溃,根本不敢睡觉…”
“所以你们干脆把孩子弄坟里去,等死得了?”谢宁坐下来,看着眼前脑袋低垂的中年人。
“当然不是!”黄有根涩声否认:“虎毒还不食子啊,我们要不是没别的办法,怎么会这么干。”
“那时候,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是个瘸子,生计都在后面这个鱼塘和几块地上。
我一直下不了决心走,终于有一天,我孩子差点就没了。
他晚上不敢再自己一个人住,我带着他。夜里他实在困得熬不住,闭眼睡了。你肯定体会不到,也没见过那个样子。
他一边睡,一边要被梦里看到的那些东西折磨煎熬。那副样子,真是让我的心都揪碎了…”
黄有根说不下去了,大颗的眼泪水滚落下来,伸手捂住脸。
似曾相识的场面,谢宁摇摇头,给黄有根递了根烟。
他接过叼起来,擤了把鼻涕抹擦到鞋底:
“那时候,孩子忍受不了,坐起来就把头往墙上撞。
我吓坏了,一把拽住他。他哭着喊爸爸,我这做爸的没本事,救不了他,也搂着他一起哭。
突然我听到一种很奇特的声音,接着,身后有人拍我。
回过头一看吓坏了,是个全身包在黑衣服里的矮人。”
“黑衣服,矮人?”谢宁抬起眼看向他:“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