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开，小没良心的，你外婆辛苦把你拉扯大，现在她都要死了，你还叫我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刘淑芬此刻已经有些歇斯底里，逮着谁骂谁，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她猛烈地甩着手臂，想要挣脱赵默默的拉扯。“啪”的一声脆响，混乱中，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到赵默默的脸伤，顿时起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伤心，赵默默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塔啪塔往下掉。

“默默！”

“默默！”

几乎同时，站在旁边的大舅妈和白敬轩同时惊呼道。

赵默默被这一巴掌甩得有些脚步虚浮，身形有些晃，脑袋也是嗡嗡作响，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昏昏沉沉地就被人给拽出了病房门。发泄之后，刘淑芬也回过神来，感觉手背上热辣辣的痛，说不出的懊悔。

却说白敬轩黑着个脸，把人带到隔壁的耳鼻喉科查验了一番，并无大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敬轩弯下腰，对上她的眼，仔仔细细地探查。整张脸肿得都变了形，看起来触目惊心。

“没有了，就是有点胀。”

“叫你逞能，她发疯你拦她干什么？”白敬轩轻声责怪道。

“她是我妈呀！”

“行行行，你有理。你在这儿呆着，哪都别去，我去给你配点消肿的药。”说完不等她回话，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她也暂时不想回去那个乱糟糟的病房，这里清净，呆一会儿就待一会儿呗。权当是中场休息。等下回去，还指不定有什么样的惊喜或惊吓在等着迎接她呢。她妈也是的，平时看上去好端端的，一遇事就容易着急忙慌的，动不动就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不光是吓人，还丢人。反正她都习惯了，可这回要是闹起来，措的可是白敬轩的脸面，这大过年的来这么一出，以后云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堂堂华阳集团的老总有个泼妇一样的丈母娘。

“赵默默？！”何子君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赵默默。

“你怎么会在这儿？”时隔多年，赵默默竟然很快就认出来他来。两人一聊才知道，原来当年高考，何子君大学选学的医学，毕业之后又考取了另一所学校的研究生，主攻脑外科。算起来比赵默默还晚了一年毕业。硕士研究生毕业之后又在学校附属医院规培了两年，半年前刚回到了云阳人民医院。今天本来趁假期拜访恩师，凑巧接到院方打来的电话，就跟着一起赶过来。其实在两人之前已经在急诊室见过，只不过那时候人多眼杂，何子君又带着口罩，而何子君那时候只顾着抢救病人，是以两人当时都没认出对方来。

“你外婆的事，我很抱歉。”

“说什么抱歉呢？”一提起那个还在病房里躺着生死未卜的人，赵默默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何子君见她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却，还以为是她在责怪院方救治不力，心生怨怒。不由得想要以专业人员的身份劝解几句：

“我们只是医生，不是神，面对生老病死，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却不能扭转天命。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好的结果，你外婆的情况太凶险，如果再年轻二十岁，兴许还可以拼一拼……抱歉。”身为医者，眼见病人的生命逐渐流失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挫败感和失落并不比那些即将或者已经痛失至亲的煎熬好过多少，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抱歉的话，来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儿。而大多时间，都没有人会认真去听。

“你不用道歉，我相信你们！。”在抢救室的外面，隔着玻璃，她眼见那群穿着制服的医护拼命救人的场景，心中涌动着的是无言的感动，虽然结果并不如人意，可是这又怎么能迁怒于那些辛苦救人的人呢？

“谢谢你能理解！”何子君很是感动。遇到这种不哭不闹善解人意的家属，大概每个救治失败心存歉疚的医者都会忍不住满心的激动，由衷地说一句感谢的话吧！看着那张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熟悉的脸，何子君不受控制地伸手想要去拍赵默默的肩膀，就在手快要落到赵默默肩膀上的时候，一个声音插进来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默默，这位是？”白敬轩刚买了药膏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身医生装扮的年轻男人和赵默默站在一起说话，两人看起来似乎是很熟的样子，他放慢脚步，边走近边观察，直到看见那人扬起手，似乎是想去触碰赵默默的时候才不失时机地出现，打断两人谈话。

“这是何子君，高中同学。”赵默默想起曾经当着白敬轩的面说过曾经喜欢过何子君的事，忽然就觉得一阵尴尬，另外的半边脸也跟着红了。白敬轩不明就里，还以为赵默默是被自己撞破了什么心事才不好意思的脸红，心情顿时阴郁起来。

“找个有镜子的地方，把药给抹上。”说完无视在场的何子君，把药膏往赵默默手里一塞，拉上人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