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月忽然又努力地睁开眼睛说话,“娘娘...不要,我跟石大娘说了,我和小伍哥解了婚约了。”
顾若飞不忍,便只道:“好,不叫他。”
王月月不说话,顾若飞也沉默着陪她。
半响,王月月忽然又轻声道:“娘娘,我好疼啊......”
顾若飞答说:“怪我,我给你的药虽能汇聚你的精神,却也伤了你。”
王月月喘息着“不...不怪您...”朦胧睁眼间,王月月眼中像是忽然溢出了笑,“娘娘...我要走了...我好像看见鬼差拿着铁索过来了......”
顾若飞闻言微顿,然后一手伸上去,捂住她半睁半合疲惫不堪的独眼,轻声道:“不看他们就不怕了,走吧,走了就不痛了。”
王月月呼吸微弱,顾若飞又靠近几分,遮着她眼睛的手不曾离开,又轻声劝慰道:“走吧。”
顿时,王月月突然挺直了脖颈,僵了身子,用尽了力气,说了她留在这个人间的最后一句话,“爹,娘,女儿陪你们来了。”
顾若飞等着这句话在空气中消散的无影无踪时,捂住她独眼的手才抬起,看她最后一眼,心中的各样的杂乱思绪与不忍,最终都化作一句:“你比我勇敢。”
只这一句,顾若飞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石小伍、青羽和其他几个青衣卫也都在,甚至萧沥、萧辑、顾洵,他们都在。
顾若飞却只去看在她出来那一刻就已跪在地上哭地不能自已的石小伍,问:“石小伍,我且问你,你可曾与王月月姑娘解除婚约?”
石小伍抬头,眼虽朦胧,却异常认真坚定,“不曾,她死生都是我的妻。”
“好。”顾若飞应说,“去拿红纸笔墨。”然后看向顾洵,“哥,我要我的印章。”
顾洵点头,对着萧辑身后的萧沉道:“劳烦萧统领前往顾相府跑一趟,印章就在我书房里。”
萧沉不需请求萧辑地准许,两步跨越,于屋顶房檐上飞身而走。
红纸上,顾若飞执笔游走,写下两份婚书。
片刻后,萧沉归来,将印章双手奉上。
顾若飞接过印章,于婚书上各自一印,清晰可见“顾盎”二字。
顾若飞拿起婚书,双手递给石小伍,“今日,吉日,时辰大好,我为你二人主婚,虽只有婚书一份,但她便死生都是你的妻,夫不嫌妻丑,更不弃亡妻,去见她罢。”
石小伍接过婚书便踉跄着进入,而顾若飞则径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出了院子,走出了翊王府。
*
萧沥得了青衣卫的信儿寻见顾若飞时,她正坐在京都城里不知哪处犄角旮旯的一片废墟上喝着冷冷的酒。
萧沥去看萧辑,萧辑也正面色深沉,萧沥思量片刻,还是问了,“皇兄,已经这么晚了,师姐还在外边吹冷风喝冷酒,属实是对身子不好...”
萧辑起身,对萧沥道:“将她带回来,备上热姜汤和热水沐浴驱寒,我先回宫了。”
萧沥本以为萧辑心中不忍顾若飞遭罪会亲自去找她的。可是眼见着萧辑出了翊王府,也再感受不到半点暗中紫衣卫的气息,遂接受了这个现实。
萧沥去寻时,顾若飞正坐在一处看似是房梁的粗柱子上坐着,因是废墟,所以这柱身上尽是断裂的伤痕,但柱身粗壮,倒也直挺,离地有十丈之高。
萧沥也飞身上去,坐到顾若飞一旁,二话不说夺了顾若飞手中的酒,一口气喝完,将酒瓶子扔到地上时还能听见自下而上传来的瓦罐破裂的声音,半响,萧沥咂咂嘴,嫌弃道:“又冷又不好喝。”
顾若飞偏头回来似是瞪了他一眼,却不计较。
萧沥和顾若飞一同抬头望天,可今日却并无月色,天空尽是黑暗。
萧沥就这么陪着顾若飞,也不曾出声劝慰。
终于是在夜晚丑时过半,顾若飞飞身落地。
回府一路,两人都不曾用过武功,静默相伴而走,终于回府时,萧沥问,“师姐,你为何对王月月的死如此这般...?”
这话听着甚是别扭,可顾若飞懂他意,道:“她比我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