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五月榴花红似火,似少女的朱唇。
然而孟秋七月的榴花依旧开得灿若流霞,笑倚薰风。
今日进宫,很早柳嬷嬷就和丫鬟就将令泠从床榻上扶起。
她闭着眼任由三两人摆弄,等到丫鬟替她插上最后一枝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
她睁眼瞧着自己身着翠绿烟纱襦裙,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
就着窗外的这一抹绯红,新枝浅绿,浅萼轻红,倒是也挺应景。
李祜负手等在马车外,面前的人宛如出水芙蓉般,只是略施粉黛的脸上显得颇为清冷。
他伸手唇角勾起,强行去牵她的手,令泠挣扎两下并未挣脱。
李祜干脆紧紧揽住她的肩头,歪头在她耳边淡声道:“王妃,你这身可禁不起折腾。”
令泠心中恼怒,但也没法和他争辩,因为顶着这重重的凤冠确实不太方便。
*
因着皇上的身子不适,又久未上朝,太子独揽朝政,朝堂上一时人心涣散。
龙淑妃原本想取消生辰宴,但却引来后宫不少嫔妃的非议。
从西山回来,陈贵妃带着后宫诸位嫔妃,打着稳固国本的旗号,硬闯凤仪宫,说定要亲眼见见皇上,看看皇上是否龙体康健。
所幸有皇上清醒时亲笔写下的手谕,陈贵妃等人便做出让步,生辰宴定要见到皇上方可。
生辰宴现场,比令泠预想的还要盛大。
大殿砖红绿瓦,八角屋檐上龙头扬天,宛如冲天空吞云吐雾。
缓缓向上蒸腾的王气衬托着内饰亦是金碧辉煌。
只是龙椅上是空的,其他妃嫔按尊卑依次而坐。
李祜牵着她刚到大殿门口,迎面而来的便是,太子李礼与身后的太子妃王氏款款而来。
瞧见李祜和令泠后,眼神特意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停留。
随即令泠心虚地甩开李祜,跟着俯身行礼。
“宁王和王妃,请!”太子伸手先请他们二人过。
李祜也没推辞,随即迈腿踏进殿内。
只是路过李礼身边时,李礼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令泠连忙收回眼神,只听见他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今日,本太子送你份大礼!”
她眼皮微掀,皱着眉疲倦地想着什么大礼,但也就一闪而过,随后忙不迭地紧跟上李祜。
为这一句话,令泠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眼皮不断地向上跳动着,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想什么呢?”李祜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
令泠这才回过神,发现李祜递过来的葡萄,她没接住不慎跌落在地上,并横亘在大殿中间。
她四处环顾,高台上的陈贵妃正在一旁小声吩咐着什么,其他妃嫔都在小声地议论着,无人看到这粒小小葡萄所带来的失礼。
她尴尬地笑了笑,摇着头。
“无论如何,先为父皇庆完生!”李祜将手握住她,眼中是恳求。
她其实没有想这个,但是她也不能说是因为太子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只好勉强地点头应允。
凤仪宫,皇上安然地躺在病榻上,赵岚为皇上施针排毒,寝宫内宫女们端着药罐和盥洗盆进进出出,无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名宫女被两名公公架走。
生辰宴上,众人左等右等都不见皇上的影子,陈贵妃便不耐地吩咐人去凤仪宫请皇上和龙淑妃,龙淑妃携着匆忙的步履赶来。
令泠瞧她的脸上撑起一抹淡笑,落座便道:“皇上身体欠安,诸位请稍安。来,本宫先代皇上敬大家一杯。”
窸窸窣窣地倒酒的声音,陈贵妃却懒得端起酒杯,娇俏地举起手腕,抚了扶鬓间的发髻,笑着道:“姐姐,咱们是来为皇上庆生的,您来代劳,怎么是想效仿前朝女帝越俎代庖,将皇上软禁不成!还有,这酒…没有下什么迷药吧!”
龙淑妃随即便将酒杯放下,笑着道:“妹妹,本宫为皇上殚精竭虑,自问问心无愧,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贵妃继续偏过头,目光在下面的皇子身上逡巡,最后落在宁王和宁王妃身上。
她边说边踩着西厥厚软的毛毡走下台阶,声音一如既往地娇俏柔媚:“姐姐,臣妾什么意思,您心知肚明!您是惯会用下药,就连儿子都不放过呢?”
随即,她拿起丝帕做作地掩住唇角,继续道:“半年前,在您的生辰宴上,都说是宁王妃将宁王骗进偏殿行苟且之事。可当时哪里是王妃骗宁王进的偏殿,还不是因为宁王被人下了合欢散。想必都知道这合欢散可是宫廷禁忌之物,试问令家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儿又是如何能得到?”
陈贵妃说着,人已经站在离令泠不远处,正眉眼含笑地俏生生地看着她。
这消息无疑是深海地雷突然爆炸,将几位妃嫔和皇子们的耳朵瞬间炸裂。
此事外界一直传闻是令泠趁着宁王醉酒,趁机将人勾引。
如今陈贵妃的说词倒是有些颠倒乾坤,并且还略带震惊。
令泠别开眼,没有接住陈贵妃递来的眼神,桌案下的手不安分地揉着丝帕。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礼”,抬眸便瞧见对面李礼正对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仿佛完全不在乎身旁太子妃王氏睇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