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酒肆内,烛光明亮,萧崇躲在不显眼的角落中,皱着眉头喝了一碗烈酒。
喝酒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消愁。
一年前,他带着追了好几年才私定终身的未婚妻回家见父母,一个时辰不到,年过六旬的老母亲成功地棒打鸳鸯,把人给骂跑了。
他一路从南方追到北方,跨越千里的路程,好不容易追到未婚妻家里去,该吃的苦也吃了,该受得罪也受了,结果连未婚妻的面都没见着,被一群泼辣厉害的侍女乱棍给轰了出去。
他心中有气,一直在北方晃荡,偶尔游山玩水,偶尔驱驱邪祟,今日恰逢七夕佳节,相思病发作,随便选了一家酒肆便喝上了。
北方的高粱酒很带劲儿,几碗下肚,他眼前已经一片朦胧,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店里的小伙计笑呵呵地凑过去,道:“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看您……”
萧崇明白“您”后是什么内容,摸出两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扔,道:“包夜了,一个给老板的,一个给你。”
小伙计明显是个憨厚到缺心眼的人,道:“小店没有包夜通宵的规矩,小的和老板要回家睡觉啊,这大晚上的……”
老板正在看账本,闻言怒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看向萧崇时,立即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跑过去收起银子,点头哈腰道:“公子请慢用,公子吃好喝好,我这就去关上门,让公子清清净净痛痛快快地过一夜。”
老板狠狠剜了小伙计一眼,亲自去关上大门,正待取门闩,外面忽然有人大声道:“爷要喝酒吃肉,赶紧开门迎客。”
声音粗犷,带有戾气,老板哪敢开门,道:“真是不好意思,小店打烊了。”
“哐”的一声响,门外之人把门给踹开了,老板被门扇一撞,后脑着地摔了一跤。
手脚并用爬起来一看,进来五个凶神恶煞的黑衣青年,有拿着铜锤的,有拿着大刀的,有拿着铁棍的,个个污言秽语骂个不停,选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来。
萧崇打量一眼,见五人的兵器上刻有白色高峰的图案,心内骂道:“乌鸦黑,三白眼。”
一个瘦的像竹竿的男子道:“十盆羊肉端上来,最好的酒来十坛,爷爷警告你,别给我掺水,否则爷爷剖开你们肚子往里灌水。”
东风城向来不太平,常有土匪强盗窜到城里劫掠财物,不少人无计可施远走他乡,各种店铺日落时分就打烊,紧闭门户不出,酒肆老板以为自己碰到了土匪,揉着脑袋叫苦不迭,赶紧吩咐小伙计上酒上菜,他自己一溜烟躲到后院地窖里去了。
萧崇暗暗留了心,见五个黑衣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除了言行粗鄙了一些,没其他过分的举动,便不再理会。
五个黑衣人吃饱喝足了,没有结账的意思,也没要走的意思,有的掏起了耳朵,有的剔牙,瘦竹竿把鞋袜一脱,不嫌恶心地抠起了脚丫子,边抠边骂:“该死一百次的死丫头,害的老子不安生,老子一定把她脑袋劈成花儿。”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老大说的是,我就知道那个臭丫头不会有好下场,果然没得好下场。”
“就是就是,瞧她平时趾高气扬的劲儿,活该!”
“我就说她早晚会跌落泥泞中,被我一言说中了,殷老宫主一直反对女子当少主,想把宫主之位传给儿子,姓殷的臭丫头被他抓到错处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下好了,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萧崇本来半醉半醒,闻言酒意全无,大步走到那一桌,急问道:“你们说什么,殷茏怎么了?”
瘦竹竿奇道:“殷茏是谁?”
萧崇道:“念君,殷念君。”
瘦竹竿露出愤恨之色,道:“怎么的,旧相识啊?”
萧崇脑筋急转,看这几人的样子,显然对殷茏满怀恨意。若说实话,肯定问不出什么。
当即换了脸色,阴沉沉咬牙切齿道:“她是我的大仇人,我很想知道她有多倒霉,想出口恶气。”
说着摸出一锭银子,远远抛给了正在生闷气的小伙计,道:“这几位大哥的酒钱我付了。”
瘦竹竿占了便宜,心中高兴的很,见他出手阔绰,腰间悬着一枚玉佩,感觉萧崇不是个普通人,若是个贵公子,趁机结交一下也挺好。
当即笑呵呵地给他挪来一张木椅,待他坐下了,道:“好,公子真是爽快,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这位公子应该知道,殷念君是玉芷宫名正言顺的少主,殷怀世百年之后,她就是宫主。”
萧崇点点头,道:“我知道。”
当今之世,有三大驱魔门派名声最响,分别是通天城、云海城、玉芷宫。
通天城的地界在西南一带,附属的家族多达百余家,云海城的地界在东南一带,附属家族也有百余家,可谓声势浩大。
但两家都算后起之秀,开宗立派至今不到三百年。
资格最老历史最悠久的驱魔门派,就是北方雪山上的玉芷宫,已经存在七百余年,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创派祖师名叫殷玉芷,男儿之身,女子名讳,此人重女轻男,将儿子赶出家门,传位于幼女,从此之后,殷家女儿的继承顺位排在男儿之前。
除非没有女性继承人,万不得已才选择男儿。
现任宫主殷怀世就是在长姐幼妹都不幸罹难的情况下,成为玉芷宫的宫主。
他膝下一儿一女,长子殷旭,次女殷茏。
按照老规矩,殷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遵照旧例,她将来成婚,生下女儿得随她姓殷,入殷家族谱。
瘦竹竿抓起剩下的一块羊肉,大口撕咬起来,道:“我们是三白门的人,玉芷宫的附属家族,我们二公子何为善被玉芷宫两名侍女活活打死了,门主联合几位至交好友去给二公子讨公道,殷宫主定了侍女的死罪,几天之后,死囚被殷念君给放跑了,殷宫主勃然大怒,一夜之间通知各大附属家族,声明将殷念君一身修为散尽,在族谱上除名,赶出玉芷宫。”
萧崇吃了一惊。
殷茏曾经得罪了不少人,想杀她的能排成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队,如今一身修为散尽,她怎么活下去?
问道:“她人呢?”
瘦竹竿“呸”地吐出一块骨头,道:“不清楚,我们收到消息,她一路径直朝南去了,我们便一路朝南追,至今没发现她踪迹,殷念君是多嚣张跋扈的一个丫头,说不定已经被仇家挫骨扒皮了。”
萧崇在心里吐了他一脸吐沫,道:“你们也是来追杀她的?”